《五月印记》唯有一天

43、小彤日记

　　灯光下，我静静凝视着中指上那枚闪烁着幽幽光芒的紫宝石戒指，想起刚刚挂断的，今天晚上渡边祐第二次打过来的电话。铭蝶是Joe的亲生妹妹，陈伯父已经去世，Joe回美国……我为自己此时出奇的平静而感到震惊，还是说，我因为过度的震惊，此刻才会这样出奇的平静？

　　这一切是真的吗？究竟是渡边刚刚说的一席话更加接近梦幻，还是我手上的这枚戒指更加接近梦幻？我已经答应了一个一年之前还是陌生人的欧洲男子的求婚，很快要成为别人的妻子，而我要嫁的人，他不是陈恒言。在一年之前，可能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都会笑上整整一年。还有比这个更加不现实，更加荒诞的故事了吗？但是这一切，已经成为现实了。

　　2月14日，一个天空中还在飘着雪的情人节，欧洲的情人节总是没有十分浓烈的味道，可能是因为被包扎起来，写上了卡片的玫瑰是要绽放在飘着雪的北欧冬季里的缘故吧吧。我和往常一样转过街角，第二家店，有着很小的店面，“HONEY MOON”，很有名的巧克力店，感觉上去，有些像巴黎的Fouquet，里面卖的糖果，价格很贵，却又让人欲罢不能。门边立着创办者的蜡像，矮小的妇人，生动无比。

　　Joe在美国的时候，会坐很久的地铁去城市的另一端买这家分店的巧克力，每个月都会邮寄一次给我，从来没有计算过，当它到达我手中时究竟超出了它本身价值的多少，但是喜欢它入口时的感觉。铭蝶曾经吃过一块，她说，吃不惯，不喜欢。莫名的，我就很开心，可能那是因为这是属于且仅属于我和Joe两个人的味道吧……

　　在我递钱给老板时，身旁一个高大的欧洲男子也伸出手付款，他转过头看看我，栗色的卷发，黯蓝中微微偏绿的眼睛。我冲他点头笑了一下，他也对我微笑着。

　　付完款，他离开了，老板把精致的盒子装着的巧克力递到了我的手中，我正准备转身，

　　“Miss,wait a moment,please…”这个金发老人又递过另外一个盒子，焦急地向街角指过去。原来刚刚那个男子少拿了一盒巧克力。

　　我穿过了两条街道，终于追上了他，

　　“Excuse me,sir!you forgot your chocalate…”我把巧克力盒子放在他手里。他收下盒子，对我微笑着，又把自己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我。

　　“Thank you,and ,happy Valentine’Day.”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看着这个异国男人的背影，一愣，哦，时间过的真快，又是情人节了……

　　我打开他送的盒子，一张很漂亮的卡片，

　　“Albert…”中东历史与文化学科……和我是同一所大学的么？

　　后来，Albert告诉我，他是在一次礼拜中见到我的，一个很特别的东方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见我的手上没有戴戒指，就想要采用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然后进入到我的生命里……

　　那一次去教堂，是我来英国后的第一次，确切的说，也是我出生后的第一次，曾经一直以为，在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去教堂，会是去听一个人给我一句承诺……

　　那次去教堂，是因为读了康德的句子，“上帝是无神论者，人们信仰上帝，实际是在信仰无神论。”我也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忽然想知道上帝的想法，想和他对话。在那个时候，Albert见到了我……

　　他在听了我的想法后说：“哦，那一定是上帝想要把他的朋友介绍给我。” Albert的身上流着正统的苏格兰血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对于世界各国的古文化起源有着非同一般的狂热和痴迷。他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去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一个在泰晤士河畔漫步的夜晚，Albert兴奋地对我讲述着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的悠长文化，激动的告诉我那是多么的神秘而迷人。讲到过于兴奋的时候，他又会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问我在中国的两河流域是不是也是这样，我就会和他说中国的文化发源。我说的时候，他蓝色的眼睛波光闪烁，安静地听着，在我说完以后，他长久地注视着我，说：

　　“你不是上帝，我不能信仰你，但我可以爱你，上帝的朋友，你不是上帝，你不能保佑我，但你可以接受我，上帝的朋友。”我微笑着看着他，我本来已经放弃了被任何的事情打动，但是，那一刻，Albert还是深深地感动了我。他屈下单膝，

　　“可以嫁给我吗？”我拿出一枚硬币，“或许，我应该问问我朋友的意思，如果女王向上，我愿意。如果字向上，那么我们可以选择继续聊天……”我抛起硬币，它落下，我掌心接住，握住它。突然之间电话想起，是国际长途，

　　“抱歉，”我冲Albert笑笑，转过身，“HELLO？”

　　“是我，渡边……”渡边的声音使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我没有等他开口，便笑着说起他的建筑作品，那件他作品被抄袭的事件在欧洲的建筑杂志上都有刊载，现在已经结案。那个建筑也将近落成，是一个很著名的建筑。他也很迎合我，问起我的主修课程。夜幕上已经升起了星斗，我感觉到了手上的凉意，我摊开紧握的手，字向上……

　　当我们将我们两人的近况聊的差不多时，我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我知道他要说铭蝶，于是我打断他，“我要结婚了，如果你可以来，我会很高兴铭蝶她……我会再发E-mail给你。”我挂上电话，冲着远处的Albert挥挥手。

　　“我的朋友让我对你说，‘好的’！”我将硬币投入河里，Albert欢呼着跑过来，把我抱起，吹着口哨旋转起来，英格兰的夜空深邃浩渺……

　　我只猜到他要说铭蝶，但是没有想到他要说的内容，竟是这样的。但即便我当时让他说完，那么我会拒绝Albert的求婚飞到美国去找他吗？答案是没有疑问的一个“不”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坚决，甚至坚决的没有理由。但是内心的这种肯定构成了理由。

　　女王不向上那又怎样？我，才是自己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