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印记》唯有一天

42、蝴蝶烟火

　　一步步踏上楼梯，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越发的沉重，仿佛有一种很多年没有回来过的感觉。房间里面，会不会有那个我企盼着相见却又惧怕着再见到的人呢，他会安静的坐在床上，手里面拿着那个已经相隔沧海的，有着两个孩子纯真笑容的相框吗？他会站起身，向我走过来吗？

　　然而，当我打开门，房间里仍旧是空无一人，每一样东西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仿佛什么事情，都没为有发生过。打开床头的灯，猛然间发现桌子上面的照片的位置有了小小的改变，只是这个小小的改变，让我忽然之间就莫名的热泪盈眶，恒言曾经拿起过它，他拿起过它，又放下了。我触摸着相框的边缘，想要感受到他抚摸瞬间所留下来的痕迹。我看见摆放在相框旁边的DV机，我的眼前晃过DV在候机大厅，落到地面上的那个刹那，内心一阵刺痛。他们都没有看过它，是我夺走了他们看它的权力……

　　我按下播放键，看见了自己的影像，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我的泪水开始泛滥，我看着自己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我和恒言的照片，我看见我不敢面对镜头，只是低着头看着照片，很久之后，我开始对镜头微笑，我举起那张印着我和恒言年幼的笑脸的照片，把它放在镜头的前面，

　　“哥，这是我们的小时候，呵呵，我们应该多拍一些照片的…….”我看见自己微笑的竟然也笑出了眼泪，我想到自己在那个时刻是怎样艰难地把眼泪咽下去，但是泪水却依然不争气的决堤，我忘记了我当时在哭泣时有没有抬起头，忘记了我在哭泣时说的是什么，但是此刻我看见自己的影像，我看见我自己深深埋在膝间的凌乱的头发，我听见自己的呜咽声，我听见我在说，

　　“哥，我好想你……我好想妈……还有……爸爸。我想我们的家，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画面暗掉，我的指尖开始颤抖，我颤抖着想要关掉，忽然间显示屏上出现了新的画面，那是……椅子的边缘和医院长长的走廊，DV是放在椅子上面的，我看见偶尔会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镜头中走过，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听见脚步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在一切开始归于寂静之后，恒言的声音，在定格在走廊的静止画面中开始响起，

　　“爸他……已经走了。其实我早就预感到会这样，不过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还可以挽回。到现在为止，我感觉自己好像还是在梦里面一样，你到底是谁？叶铭蝶是谁？她是不是一个从来不曾存在过的幻象？你是……秋儿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敢相信。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什么，又有什么可以相信，我只知道妈死了，爸也不在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现在还真实存在着一个你，而你，是不是我的妹妹，我不知道。”我感觉到他的声音中带着嘶哑，还在微微地颤抖，我看见地毯上已经被我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我已经哭到失去了知觉。

　　“我真的害怕如果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会一瞬间消失掉，但是我又真的很想见你，可我不确定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见你，还有你，是不是也可以见我。我会先回美国一段时间，给我们彼此都留一段时间吧，”然后，一句只有两个字的话，仿佛从天外传来，

　　“秋儿……”屏幕在眼前暗掉。我跪在地毯上，上面的泪水的痕迹让我的膝盖一阵冰凉。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哥，我从来没有勇气去相信，在我有限的人生里面，真的可以再一次叫出这个称呼。我曾经穷尽我的思想去勾勒一个场景，一个你可以再次用我熟悉的语气叫我一声“秋儿”的场景，但是我没有办法想象出来。但是我终于还是等到了，我终于，还是听到了……

　　哥，我是秋儿。是我，秋儿。我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但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句话，

　　“是我，秋儿。”

　　我不想解释什么，也不要你原谅我。因为我的哥哥不会认为我错，我是个可怕的，恶毒的，无法现象的坏孩子。但你不会怪我的，是吗，哥？在这一刻，世界上所有的迷都解开了，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真的不知道。就像妈妈离开的那一瞬间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伏倒在床上，小小的恒言从泪水覆盖的黑暗中跑过来，点亮了一个燃烧起来像蝴蝶一样的烟火，那个烟火如同飞舞在夜色之中的流萤，在地面上飞速的旋转跳跃着，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发出尖锐的声响，

　　“喂，你别哭啦，别哭啦！哭有什么用呀，有哭的时间还不如擦擦眼泪，放个蝴蝶玩儿呢，多漂亮呀！不比哭有意思多了？呵呵！”

　　窗外传来放烟火的声音，我抬起头，大朵的烟花在城市的夜空绽放，黑暗之中连成了夺目的一片繁花。

　　“有哭的时间还不如擦擦眼泪，放个蝴蝶玩儿呢，多漂亮呀！不比哭有意思多了……”恒言，如果你还记得，在哭泣的时候放放烟花，那也许就不会感到那么伤心了。原来小的时候，只懂得快乐，其实是一种坚强。

　　但是，为什么我们都已经不在是小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