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印记》唯有一天

31、我们的存在已不在

　　我坐在地毯上看那本漫画，《仆等がいた》。赤着脚，没有开空调，没有拉窗帘，开着床头的一盏灯。空气很冷，漫过我的脚趾。随着CD机里音乐的声音，渗入我的心里……

　　高中生的爱情。一个名叫高桥七美的普通女孩子喜欢上学校最受欢迎的男孩子矢野元晴，后来两个人相爱的故事。很少女的一本漫画。

　　但是一页页的翻过，竟然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看着一句句的对白，心底也有了一点点，直至很多的触动……

　　“像矢野……笑得这么无忧无虑的人，我以前从未见过。”高桥在看到矢野的时候想。

　　“每次矢野吻我，我的脑子就会丧失思考能力，我害怕那样的自己，

　　可是，我又无法想象没有矢野的世界，偶尔，脑子里会冒出一个问题，万一有一天，
　　矢野不在我身边了，我会怎么样？万一我喜欢的人不见了，或者是，我喜欢的人不再喜欢我了，
　　求求你，永远永远，呆在我身边吧，矢野。”高桥闪烁着眼睛说。看着这样的文字，我的眼角开始湿润。

　　“认识他，一定是命运的安排，如果这是一场错误，那我以后将不再相信命运，如果这不是命运的安排，难道至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梦，打从那一天开始，
　　我遇见了前所未有的幸运，那么地美丽，那么地眩目，仿佛，做梦般的现实，

　　这不会只是一个，真实感十足的梦境吧。”高桥说。

　　为什么我会感觉那个女孩子的话，就仿佛是从我的心底流淌出来的声音，带着哭泣的音调？

　　矢野的刘海盖住了忧伤落寞的眼睛，他说，“我本来以为，只要爱得够深，自然有办法维持下去，只是我没想到，爱得越深，失落感似乎也会越来越强吧。”

　　我合上漫画，我不忍再看，也不能再看。每一页，每一个字，都刻到了我的心里去，剜心一般的疼痛。看着这些文字，看着那些线条拼接起来的快乐和伤感，那些微笑和泪水。我会想起小彤，想起渡边，想起她，他，他们的爱情，我们的爱情。想着那么多，那么多的爱了却不再爱，想爱却不能爱。最终迷失在爱里的，只剩下一具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在落寞的行走……

　　我看见了灯光下的那个带着玩具戒指的娃娃，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开心的笑着。我起身拿起她，长久地看着她，然后将散落在地板上的漫画一本一本捡起来，打开柜子最下层带锁的抽屉，把娃娃和漫画一起放进去，当我准备关上抽屉时，我听见了手镯触碰抽屉的轻微响声，我取下它，却发现并没有那样容易，我用力的把它从手腕上拿下，放在漫画的上面。我看见手腕上有微微发红的痕迹，我关上抽屉，锁上它，然后将钥匙投进鱼缸里面。那些色彩缤纷的热带鱼在钥匙落入的瞬间，惊慌的摇着尾巴游着，转瞬之间，又再次平静下来。懒懒地游弋着……

　　如果抽屉真的可以锁住全部的过往的记忆，那该有多好，它们就不会从缝隙里面游离出来，变成尖锐的利器划在人的身体上，留下遍布全身的看不见的伤口。

　　如果我是一条鱼该有多好，当我游弋的那片海洋风平浪静之后，我又能够再次回归到原点时的心情。我伤害了渡边，一个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我因为他心疼的眼神而心疼，感觉整个内心血流不止，忘记我吧，像鱼一样……

　　我开始感觉空气的温度在下降，真的好冷，但是我不肯打开空调，我觉得这种温度可以麻痹我的精神，哪怕只是一会会儿也好。我双臂抱紧我的身体，这时我听见门铃响起，打开，是恒言。他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袋子。

　　“怎么穿的这样少？会生病的。”他走进来，打开空调。“怎么不开空调，这么冷。”他把袋子里的保鲜食品和水果放在冰箱里面，然后转身进厨房，把买来的熟食放进盘子里。我看着他端着吃的走出来，看着他接了水放到桌子上，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光刺痛我的眼睛。我站起身，走到正拉着窗帘的他的身后，靠在他的背上，抱起他。他回过身，扶着我的肩膀，我微笑，我知道我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微笑。我知道他会喜欢。

　　“嗯，真不容易，你终于笑了。”恒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笑，“谢谢。”

　　“那个……铭蝶，我在美国的研究所前几天联系了我……”恒言把菜夹到我的碗中，犹豫地看着我。

　　“怎么，你要回去？！”我大惊。筷子落到地上。

　　“不是，你不要紧张。”恒言给我换了筷子，继续说，“他们说有一个灾后心理干预的项目希望我可以参加，哦，也就是对在发生重大自然灾害，类似于地震，海啸，之类的灾后幸存者进行心理观察和辅导的项目……这次的这个项目大约是需要半个月左右……”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呢？”

　　“我对这个项目一直很感兴趣……而且中国的地质构造很容易产生各类的自然灾害，心理学家本来就是很缺乏，这个领域在中国是很有发展前景的。我也希望改善中国这个领域的空白……但是你的状态……我很放心不下你，我不能丢下你去马尔代夫半个月。”他犹豫的看着我。

　　“我和你一起去。”我说。他愣住了，转而开心的笑开了。

　　“真的？你肯跟我一块儿去？那最好了！”他兴奋地问我，但又有些忧虑，“但是我是去工作，不能够一直陪着你。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我和……以前也一直想去马尔代夫也没有机会去。我自己可以的。你做你的工作好了。”我忽然间想起小彤，一时语塞，恒言听出我话里的尴尬，装作没有听见。

　　“好，那我去订机票。”他对我笑了一下。我看到他吃东西时嘴角都会微微上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忽然间笑着一拍头，“哦！我差点忘记了，要抓紧时间给你去办个签证。”

　　“怎么，马尔代夫不是30天免费落地签么？到了写张入境卡不就好了？”我看着他问。

　　“嗯。不过从中国离境，必须要有一个签证海关才能放行，所以要申一个第三国的签证。一般前往马尔代夫的航班需在新加坡或马来西亚转机，我回去申一个新加坡的签证，很快的。”恒言笑道。

　　“哦。伯父什么时间回国？”我问。

　　“大约我们回来之后吧。”听见恒言的话，我喝下一口水。

　　“嗯，我会用最好的状态迎接他的，呵呵。”我对恒言微笑。恒言看着我，开心的笑了。

　　我低下头，不忍心看他带着笑的眼睛。或者，这就是所谓的，不归路吧。又有什么别的答案可以选择呢？一直以来，从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想要回头了。但是我害怕回头。我害怕我以一个懦弱者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继续着背负罪恶感的日子，又或者在这条路走到终点的时候，我又会有着更多的更多的新的罪恶。

　　无论如何，我还是做出了我的选择，可能进入天堂的名单里面不会有我的名字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