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印记》唯有一天

30、此刻便是永诀了

　　他回去美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这是冥冥之中,上帝给予我思索的时间。或者，我可以利用这一段的时间救赎我自己?但是我自己又是谁？既然我已经丢失了本我，又要去救赎谁呢？我想要得到怎样的结果？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不同的街道里行走，在不同的人群之中穿梭，在同一个世界里面寻找我所要找的答案。但是，只有匆匆的人群和空洞的目光，没有人可以回答我。此刻的太阳在淡淡的云层之后，发出白色的并不刺目的光，抬起表，下午两点。我停下来，看着街道对面的一家书店，我记得我曾经进去过。我穿过街道走进去，推开门。走过一架架的书籍，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日本漫画的架子。是的，我曾经长久的在这个架子前，看着这些漫画，看着那些有着明朗笑容和俊朗线条的虚幻世界里的少年们，带着微笑的表情，想着渡边的样子，想着他给予我的漫画世界里的时光。

　　我打开一本封面上写着《BLOODY MONDAY》的漫画，第一次认真的读那些漫画上的日文。想要统治世界的恐怖组织，要在东京的星期一制造最终的毁灭，在读高中的天才黑客被卷入了这个事件，朋友背叛，圈套遍布，血色星期一，血色的一切…….

　　“不要看这本漫画，或者，这本会比较好。。。。。。”带着沙沙磁性的日文在我的耳边响起，手中的漫画书被轻轻的拿起，放回到架子上，那只熟悉的，但是仿佛已经亿万光年没有见到过的修长的手，从架子上取下另外一本漫画，《仆等がいた》（我们的存在）。

　　他拿起我的手，把漫画放在我的手上。但是没有拿开他的手。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清澈的目光与我交汇，竟然泪水没有任何预警的掉落下来，我茫然无措，我不知道这泪水为何在我思想开始活动之前就已经落下来了。我低下头，想要擦去眼泪，但是又不想让他看见我在擦眼泪，于是我犹豫，他又从我的手中把书拿走，回身，

　　“走吧。”我看着他走去付款的身影，擦去眼泪，跟上去，他微笑着对收款的女孩子说，“谢谢。”看着他那熟悉的笑容，我的心开始痛，这样美好的笑容，现在已经是仅仅停留在他的脸上而已，他的心，已经被我伤的再也不能够微笑了吧？他推开门，我走出去。长久，那样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渡边……”我停住脚步，看着他。“我……”

　　“首先很抱歉，蝶。”渡边低下头，许久，他抬起，微蹙起眉头注视着我，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他只有在难过的时候，才会一直讲日文。

　　“这一段时间，我去查了……你的资料。我想，我想……你可能会……不，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是无论你要做什么，那都是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的，你知道吗？”他的双手仅仅抓住我的双肩，我感受到了他内心痛苦的力量，仿佛要把我捏碎。“我是在你身边的，一直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所以，不要去做那些……不好的事情，那样会毁灭你。我，也绝对不允许那些会让你毁灭的事情发生。”

　　“你不要再管我了！”我推开他的手。“渡边祐，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我完全不值得！不值得你明白吗？”我疯狂的大喊，过路的行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但是我已经无法顾及这些，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你值得，因为我知道……”渡边忽然之间抓起我的右手，他的目光直射我的心底，洞彻我的灵魂，他长久的注视着我右手上的那只广角镜头做的黑色手镯，轻轻地对我说，

　　“蝶，不要撒谎了，你爱上我了。”

　　我看着他凝视手镯时那无比忧伤的眼光，听见他的话，我的大脑一瞬之间空白。身边的路人在不停的穿行，在走过我的身旁时有的会碰到我的身体，我只是呆愣着，忽然间，我拼命摇头，甩开他的手，

　　“不，不，不是的。谁都不可能阻止我，你也是。”我转身跑开，拼命的奔跑，跑入地下通道。渡边追上我，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无论我如何用力挣脱，也挣脱不了。他拉着我买下地铁的票，一路走进地铁站。

　　一班地铁开过，带来了呼啸的风，由远及近。拥挤的人群上车，匆匆的人群下车，往着不同的方向，来，回。渡边紧紧的抓着我，我已经因为先前的歇斯底里而变得疲惫，眼睛因为泪水的弥漫已经模糊的完全看不清渡边的轮廓了，我只是流着泪，我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身体，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一下一下的打着他，撕心裂肺。逐渐的没有了力量，我感觉到了绝望，无比的绝望，漫无边际，就如同地道的尽头被黑暗挡住，看不到光。但是我仍旧机械的捶打着渡边的胸口，

　　“为什么不放开我啊……”渡边在接着的一个瞬间猛然把我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我，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用力过，缓缓的，一点点的将我缚紧，让我已经无法呼吸了。我感觉他的手抚过我的头发，他的鼻息在我的耳侧，他不发一言，很久很久，我感觉到一滴液体落在了我的后颈，我霎时冰住，那……是什么？

　　渡边，他，哭了么？为了我么？我从没有想象过他的那样的一张脸庞可以和“泪水”这个词关联到一起。我木然的，宛若冰封千年的左手缓缓抬起，我轻轻触摸他的发梢，我寻找着他的脸庞，最终，我感觉到了，那种流淌过他的脸的液体的温度，我触及他的睫毛，他从我肩头离开，我看见他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我感觉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有生命的生物看见这双含着泪的眼睛都会心碎，我听见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我抬起双臂，紧紧拥抱他，他也拥着我，我感觉我们在彼此的怀中，仿佛已经要变成碎片。

　　地铁停住，我轻轻推开渡边，我擦干泪水，渡边把他手中装着漫画的袋子放在我的手中，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了那四个字的单词。

　　“さようなら（sa you na la)”

　　我转身上车，我看着车门在我的眼前关上，将渡边关在外面，窗户开始移动，他和地铁站两侧的那些灯箱广告一起后退，后退，直至消失不见。地铁在黑暗中行驶着，明明灭灭昏黄的光投在我的身体上，我抬起手腕，手镯上指向正无穷的刻度在昏暗的灯光中变的恍惚，我感觉身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再见了渡边，再也不见，直至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