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印记》唯有一天

29、被遗弃的空房间

　　睁开眼睛，头痛欲裂，走下床，我喝下一杯热水，然后回到床上躺下，拿过手机，

　　看着上面二十几个未接，“恒言，恒言，恒言……”我拿起电话，打过去，

　　“起床了么？”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我和父亲讲了你的心意，他很高兴，但是美国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好，他会尽快办完再回来，然后在中国多待一些时间。再说，你也需要休息。”

　　“喔。”我感觉喉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来。

　　“那我挂了，我现在要去机场送他，你好好休息。”恒言说。

　　“嗯。”我点点头，停着电话里面传来挂断的声音，怅然的挂上电话。忽然之间电话又一次响起来，我接起。

　　“铭蝶，今天，有时间到许阿姨这里来一下么？”许阿姨的声音,感觉是那样遥远与熟悉，我的头脑在一瞬间清醒过来，被一种负罪感和悲伤侵袭。

　　“好的，许阿姨……”

　　跟在许阿姨的身后上了楼梯，这是小彤新迁的那所公寓。在她住进来之后，我曾来过几次，在脑海里面，从走上楼梯，到她打开房门走进房间，都是明亮的感觉，那个时候，她总是向我炫耀这是整个城市采光最好的公寓，和子午线成45度角的设计，由于现在房地产行业节省成本的高速运作，已经很少见了。而她这里，可以全天接收到阳光的照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此刻走在这个楼梯上，我感觉光线不再像过往的那样明亮，感觉空气中有着发灰的介质，挡住了我的目光。我看着阿姨打开小彤的门，感觉忧伤不住地开始从我的每一个毛孔和那扇开启的门里面涌出来。

　　“进来吧，铭蝶。”许阿姨回头微笑。

　　我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这里属于小彤的熟悉的一切，想到这一切已经是与小彤脱离的一切，它们成为了一个个只具备伤感含义的符号，他们不再是承载着那个女孩子的微笑的载体，大片大片的悲伤便不可抑制的翻涌……

　　“铭蝶，阿姨也不和你说见外的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阿姨注视着我，我很少在这个优雅的女人身上，看到一个普通母亲关心女儿的神情，但是她此刻平静的语气里已经藏不住她的焦虑。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此刻的问题。

　　“虽然我和你安伯父总是在国外，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你们几个孩子我是很明白的。小彤她……和Joe认识的时间比同你还要久，这些年小彤总是小孩子脾气，和他分分和和多少次，但他们彼此心里面是清楚的。谁也是离不开谁。所以我从来也没有过问他们的事情，况且每次小彤她也会主动同我说……但是，我感觉这次是真的严重了……”许阿姨微蹙起眉头。

　　“什么都不和我们讲就要出国留学，工作也不要了，这房子也要卖掉。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处事不能这样任性，让我们担心……”

　　“什么，小彤要卖掉房子？”我诧异。

　　“嗯……说是短期内没有回国的打算了。”许阿姨看着我，“铭蝶，这几年我和你安伯父在国外的时间你都同小彤在一起，你是了解她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听见许阿姨这样问我，我一愣，她竟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她竟然不明白小彤和Joe……是因为我的。我心底的负罪感又加重了一层，但是我依然没有勇气说出事情的真相，但如果我现在把事实说出来，又应该说些什么？

　　“或者，他们是有自己的原因吧……两个人的事情，毕竟别人也没有办法全部了解的。”我不敢看着许阿姨的眼睛。

　　“许阿姨，你也不要太担心过度了。”我说。

　　许阿姨长吁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可能真的是我们做的不好，如果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她就好了……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铭蝶啊，你安伯父上个月去纽约，要明年才可以回来。我很快也要去米兰了，小彤的房子……你暂时帮她看着吧，也可以住过来，离律所也近。我想说不定她是一时气，过了就会住过来的。我们都不在，你自己多保重吧。”
　　接过许阿姨的钥匙，我点点头。

　　“中午，去我那里吧，铭蝶？”许阿姨拿起衣服起身，

　　“不了，阿姨。”我笑。

　　“哦，那咱们走吧。”

　　“我想再留一会儿。可以么，许阿姨？”我环顾房间，心底涌起一阵落寞。许阿姨长叹着点点头，

　　“嗯，好啊，正好，你看看有什么你们一起工作时的东西有没有落在这里的。那我先走了。”许阿姨说着便出门了。

　　我长久地注视着墙上妖娆精致的女子，她隐匿在斑斓的花朵和星光里，和小彤一样的夺目，我知道那是渡边画的。我走近它，摩挲着各种色彩交界的边线，想象着那些图案刚刚被涂抹上去时，带着潮湿气息的样子。想象着渡边曾经站在这里时的专注的神情。

　　角落里的钢琴优雅的落寞着，食指的指尖划过酒红色的琴盖，这是小彤特别定做的颜色，她喜欢这个颜色。我打开它，按下琴键，音很准。我不知道恒言有没有触摸过它，或者在他弹奏的时候，小彤正穿着他的衬衫，倚在沙发上聆听，用她只有在看着他的时候才会有的陶醉的笑容注视着他……

　　我看见了卧室墙壁上恒言的照片，那幅小彤曾经偷偷翻拍的他的睡颜，“她是多么的爱他……”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告诉过我，但是我知道，她是爱他的，因为他值得她去爱他。

　　在小的时候，我长长会有一种模糊但又明确的感觉，假若哥哥的在长大之后，会有一个女子像父亲身边的母亲一样陪伴在他的身边，那么她一定很幸福，因为他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带你看见所有未知的，在亿万光年之后，我再次与恒言相遇，他给予我的这种感觉依旧没有改变，他可以带给你一个世界，也可以激发你为他打开自己内心的世界。我知道小彤她是珍惜我哥哥的人，他们是命运之中的，对彼此是对的存在。

　　她是爱着哥哥的，她也是爱我的，甚于爱她自己……

　　但是，一切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了，我让这一切发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再度想起母亲，但是她的形象却从未有过的模糊了，她的面容在那些鲜明的脸里面像被浸过水的旧相片，无论如何也清晰不了。

　　“我怎么会看不清你的脸呢，妈妈？”我看着钢琴上小彤的照片，更加看不清楚母亲的脸，我曾经感觉小彤像母亲，她们都有着一双带笑的眼睛。但是我让她们的眼睛里都有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