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年》董飘蓝

19、第019章 他那点工资

　　艾箫音生性好强，自从毕业后便立下豪言壮志再不向家里伸手，她的确做到了，现在却要活回去了，实在开不了口。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去。

　　姐姐却聪明的很，直接问她是不是缺钱了，她说是，姐姐问她要了账号，笑着说有问题找姐姐那就对了，二话不说便转了五千块到她账上。

　　抚着电话，艾箫音好一阵惆怅，心里琢磨着，等这一单拿下顺利拿到尾款之后，她一定连本带利还给姐姐。

　　不管怎样，姐姐打过来的五千块解了燃眉之急，创业计划总算能顺利进行下去，艾箫音放下心事一转头，却看到韩予修苦闷的低着头。

　　“资金这一关肯定是要过的，任何小公司起步的时候，都会面临这一难题，等到客户支付了定金，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亲爱的，你要对我有信心，笑一个给老婆看看~”

　　艾箫音扯着老公嘴角，迫使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韩予修呲牙咧嘴的笑了笑，笑得很难看。

　　韩予修不那么愉快的原因，便是那三万块，尽管艾箫音不提，可是一到了缺钱的时候，那三万块几乎就到了风口浪尖上，他很担心，艾箫音会就此埋怨，而艾箫音偏偏只字不提，仿佛那三万块从未出现过……这让他心里更难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肿胀着，在幽闭的空间之内，里面一直在肿胀，硬撑着，时时刻刻的濒临爆破，他期待着爆破，又担忧着爆破。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三万块像是定时炸弹，说不好什么时候会爆发。

　　看到艾箫音给姐姐打着电话，想借钱又说不出口的为难表情，他便开始后悔了，后悔那么快就答应了父母的不合理要求，如果那三万块还在手里，老婆何至于开口向娘家人借钱。

　　他明明知道，老婆很讨厌跟别人借钱。就在他们领证后不久，家里让他们出钱建商铺，他把两个人的全部积蓄五万块都寄回了家里，而那是刚刚领了工资，距离下一次发工资还有二十几天，他打算向同事借一些钱等到发工资了再还，艾箫音坚决不同意。

　　“五万块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难道还要因为小事借钱吗？钱少有钱少的活法，我们缩减开支，二十多天而已。坚持一下就过了。”

　　靠着精打细算，他们硬是凭着剩下来的五百块，度过了将近一个月。

　　除了两个人的交通费每人一百块，还剩下三百块，这三百块，平均到每天只有十块钱，早餐在家里解决，两个人合计不超过两块，中餐断然不能叫外卖，外卖一份要十块钱以上，两个人都是晚餐多做一些，装到饭盒里，那么，第二天的中餐也有了。

　　整整一个月不能吃水果，不能有零食，没有任何应酬，电话极少打。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他们都是有固定工作的人，借一点度过燃眉之急本无大碍，艾箫音却宁可苦着，也不愿意借钱。

　　此下，艾箫音却不得不借钱。韩予修心里堵得慌。

　　这一晚，艾箫音很雀跃的主动索爱，韩予修表现的力不从心，匆匆上阵，草草收场，尽管如此，艾箫音还是心满意足的入睡。

　　韩予修在幽暗中摸索着什么，摸索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他早就戒烟了，因为老婆不喜欢他抽烟，讨厌烟味，且抽烟对身体没有一丁点的好处，所以，他戒烟了。

　　心情浮躁的时候，还是会有吸烟的冲动，但每次，他都能成功遏制住。

　　同事们笑他怕老婆，干嘛这么在乎女人的一句话，这么苦着自己没必要。

　　他说，别说戒烟，为了老婆，戒毒都可以。

　　摸索着，韩予修摸到了艾箫音的脸颊，好像有了一些细纹，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对她的挚爱，黑暗之中，那种手感愈发明晰，哪怕万紫千红中，他依然能够第一时间辨别出，这是挚爱的肌肤。

　　韩予修很用心的吻了吻女人脸颊，将她的头轻轻抬起来放入臂弯，他喜欢着这样拥着她，拥着她，仿佛拥着整个世界。

　　第二天，韩予修定时醒来，却发现艾箫音不在，起身一看，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老公，今天我要去拜访工厂，在山东，别担心，我当天回。”

　　凌晨五点钟，艾箫音便出现在北京南站，她要赶上发往青岛的首班动车，这样才有当天返回的可能。套裙加身，淡妆，高跟鞋，电脑包，看上去十足的职场OL风，到了任何地方都是要看脸的，打扮得体，是得到尊重的第一要素。

　　动车车厢内相对安静，比起普通车厢秩序要好得多，很多人低头看书看报，也有人戴着耳机看着电脑屏幕，而艾箫音，看着电脑，温习着拜访工厂的注意事项。

　　第一次正式拜访工厂，她没有任何经验，全然靠着摸索，带着这种心情，动车上的几个小时如同带了电一般飞逝，过得很快，她觉得，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便已经到站。

　　工厂主动派人来接站，而那人一露头，艾箫音便感觉到不妙，奇怪，和她一直联系的明明是另一个工厂的业务员李锴，怎么会是这个小王？

　　去年的上海乐器展上，她见过小王，小王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两人都是一愣，圆滑的小王片刻便晃过神来，主动迎上前伸出手：“哎呀，看来艾小姐高升了，跳槽到外企了，可喜可贺啊！”

　　“没什么，只是客户器重，李锴怎么没来？”

　　艾箫音淡淡的笑了笑，轻轻握了握手，戒备的看向他身后。

　　“李锴今天家里突然有事，他拜托我招待您，艾小姐，您请上车，放心，做我们这行的懂规矩，不会乱说话。”

　　小王语气轻松的解释着，打开车门请她上车。

　　在车上，艾箫音觉得惴惴不安。之前在乐器展的时候，尽管两位老总对小王一再夸赞，夸奖他会来事天生做生意的料，艾箫音却对他印象不佳。

　　小王太过于滑头，比如答应的交期迟迟不能兑现，答应的样品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小问题，然后便是一通讨好卖乖求饶，认错态度良好，却屡教不改，等到了下一次甚至后面的很多次，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让人很是挠头。

　　可是，李锴和小王所属的，并不是同一家工厂，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联系。

　　看出了她的疑虑，小王主动释疑：“艾小姐，山东这里的工厂呢，大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李锴，他在我叔叔开的工厂开发业务，而我，在我父亲旗下的工厂开发业务，名字虽然不一样，但是这两个工厂他们都是股东，属于互帮互助兄弟企业。”

　　“那你们不担心客户冲突吗？”艾箫音也不兜圈子，直接问。

　　“没关系的啊，互相持有股份，有时候订单来了一个工厂吃不消，另一个工厂也会帮忙消化赶进度，对于我们来说，互帮互助更多一些，不存在竞争利害关系。”小王开着车，耸耸肩，解释的很轻松。

　　既来之则安之，艾箫音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来的发展却不像她所预想的，走着走着，车子两旁的走势越来越繁华，建筑高耸入云，绿化郁郁葱葱，豪车川流，人影如织，她便觉得不对劲了。

　　“等等，小王，你们的工厂，在这个地方？咱们不是说好先去工厂的吗？”

　　青岛是什么地方，虽然比不上北京二环内寸土寸金，而眼下这个地方美食城密布，显然就不是工厂所在之地。

　　小王在一家海鲜馆前停了车，从驾驶座上把手腕伸过来，将金光灿灿的手表展示给艾箫音：“艾小姐，你看现在都十一点半了，等到了工厂工人都下班了，等吃完饭再过去也不迟啊……”

　　艾箫音哑然，到站的时候根本还不到十一点，工厂一般十二点下班，如果小王第一时间赶到工厂，应该还来得及，可他偏偏先将她带到海鲜馆来。

　　事已至此，碍于情面，又不方便说什么，只能默默听从安排。

　　海鲜盛宴，两个人的桌上，摆了十几个菜，有虾有鱼有螃蟹，颇为奢侈。

　　艾箫音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剥了几个虾。小王看得出她不太适应，一边殷勤的招呼着，一边主动说出了更多实情。

　　而他说的这些实情，让艾箫音大跌眼镜。

　　“艾小姐，既然您来了，我也不瞒您，您要是选择与我们合作，两年之内保管您买房买车！”小王言之凿凿。

　　“啊？这话怎么说？”艾箫音用湿巾擦了擦手，抬眸看向他。

　　“别人不说，咱就说李锐那小子，你知道他每年能从我这拿多少回扣吗？”小王的表情此刻看起来很奇怪，一根手指敲着桌面，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艾箫音很想保持镇定，便直起了腰，可是一颗心，却整个都提了起来。

　　李锐，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拿回扣……他不是不堪外贸业务压力才转行做的采购吗？这跟回扣有什么关系。

　　“2%，流水额的2%，艾小姐您算算看，他一个月才三千五的固定月薪，怎么转行后就那么快买了车？他那点工资，别说买车，养车都养不起。”

　　小王连续用手指敲着桌子，似乎带着点愤世嫉俗，可是分明语气里又炫耀又骄傲。该怎么形容他这一刻的表现呢，他表现的，仿佛就是李锐的救世主一般，如果不是他给了李锐回扣，李锐怎么可能成功跃入有车一族，嗯，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