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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焚心之愿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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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鸡叫从玄天司高高的宫墙外传了进来将月之华惊醒,天色熹微,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在湖滨站了一夜,而居正殿里竟然也亮灯亮了一夜吗?
月之华沿着湖的另一边朝居正殿走过去,站在殿门口却迟迟不肯进去。里面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轻唤:“潘江奉茶。”
没有人应声,月之华跨过睡在地上的潘江进殿。他从绘着星轨的茶壶里将茶倒进茶杯,端着那茶杯进了内室。
伏案读书的紫缘城头也不抬“嗯”了一声示意他可以出去了。月之华将那杯茶放在桌子上,人却没有动。被挡住光紫缘城抬起了头与玄衣青年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紫缘城移开目光端起桌子上的茶,衣袖遮住茶杯低头喝茶掩饰着情绪。
月之华开口:“大人,在水穷处修习的时候我曾经到过外山练剑,那时候山上桃花正好开了,但是却没有人上去赏花,大人知道为什么吗?”
紫缘城将那茶杯放下,别过脸去做出不想听的样子。
月之华去没有理会,他继续道:“因为那山上有座痴女冢,里面埋着一个不得所爱的女子,她死前曾经发下赌咒,愿她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终身不得所爱。”月之华跪坐下来平视目光闪躲的紫缘城“但是我不信,已死之人怎能凭借一两句话,来定夺别人的姻缘。”
月之华低沉的声音继续在内室响起:“大人,你知道这把剑叫做什么吗?”他将一柄镶着紫色玉髓的剑放在了紫缘城身前的书案上,剑上紫色的玉髓里流转着魅惑的光华。
紫缘城闭上眼睛:“拿开。”
月之华非但没有拿开,反而拿起紫缘城放在宽大的紫色衣袖下的手,按在了剑上:“我叫他月缘。”
紫缘城狠狠的将手抽出来:“出去。”
月之华抓出紫缘城想要收回去的手,他手上的力道太大,紫缘城痛的皱眉。
“大兆这些年来,男子成婚虽然未竟官方承认过,但是已经有很多人打破过先例……”
紫缘城终于将手挣脱出来,他脸上有些怒气:“无稽之谈。”
月之华轻声笑了:“我听说南国的北面辽国,男子与男子之间虽不能成婚,但是却可以以姬妾之身终身相随……”
“啪”一个耳光的声音,在内室响起。
月之华被打的偏过头去,他右手摸上自己的脸颊笑出了声。紫缘城左手紧紧地攥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边颤抖着,他右手紧紧的扶住桌子才不至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等终于将气息平息下来,他才颤声开口:“送你去水穷处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能够让你在那里将心静下来好好修习,忘记那些无稽的念头,如今你回来却向我说这些,月氏仍旧蒙冤未洗,你对得起你的父亲吗?”
月之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如今已经比紫缘城高了许多,他垂眼看着勉力撑着身子的紫缘城道:“我早已经行过冠礼,不是个任意的听信别人的话的小孩子了,大人还像以前那样慌乱不知如何应对我便拿出月氏冤屈未洗来压,已经不管事了。”
紫缘城感觉到一阵无力,以前的时候他还能勉力将少年月之华说服,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够将面前这个七尺男儿轻易的说动摇了。
月之华站在紫缘城身前低声说道:“大人,我对你的心便如同这把剑,”紫缘城仍旧低着头不为所动,月之华道“大人不明白吗?不明白的话我向大人说清楚”他拉起紫缘城紧紧握着的刚刚打过他的左手,低头一个吻落了上去。
那个吻在紫缘城手上停了良久,天地间仅剩下的一些暗色终于被晨光驱散,东方亮起了暖色的光芒,紫缘城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月之华维持着那个动作,唇只是轻轻的放在紫缘城苍白修长的手指上并没有丝毫的移动。
若是能够让这一瞬间长久的停下来有多好。
可是一声嘹亮的鸡鸣却打破了内室的沉默。紫缘城如梦初醒,他刷的一声抽出了月之华放在桌子上的月缘,那剑发出一阵嗡嗡的震动,剑刃停在了月之华的颈项上。
月之华的唇离开了紫缘城的手,但他的手却仍旧紧紧的抓住紫缘城的手不放,月之华弯起嘴角:“大人最好杀了我。”说完便再次低下了头,他的带着凉意的潮湿的唇再次落在了紫缘城紧绷着的手背上,而这次他不再停止不动,而是轻轻的移动着,在他的手上留下些细小的吻。
紫缘城握着剑的手颤动起来,他将手上的剑向着月之华的脖颈压下去,剑刃陷入皮肉里,殷红的血液渗出来,将白色中衣的交领染成血红的颜色。
然而月之华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全然不为所动。
紫缘城闭上眼睛,再次用力,月之华整片白色的衣襟都被浸成红色。紫缘城豁然睁开眼睛,一瞬间手腕上的力气消失,那柄剑从他的手腕滑落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内室发出一声巨响。
紫缘城右手捂住眼睛,月之华松开了钳制住紫缘城的手,紫缘城那一直被他扯住的手落在了桌子上。
两个人面对面无声对峙了良久,紫缘城像是终于不堪疲惫一般轻声说对跪坐在地的月之华吐出两个字:“出去。”
月之华坐在原地不动。
这时候潘江却急匆匆冲了进来:“大人,大人!”
紫缘城摆摆手示意他说。
潘江道:“大人,普光殿从昨夜开始就一片通明,今晨去扫洒的侍女说,说看见了长门公子晕倒在普光殿里。”
紫缘城扶着书案站了起来:“潘江快带我去看看长门公子现在如何了。”
一旁跪坐的月之华也起身,紫缘城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跟着潘江急匆匆的往长门生梦那里去了。
月之华手摸上紫缘城先前放剑的那片脖颈,拿下来时手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紫缘城跟在潘江后面急匆匆赶到时,长门生梦正半撑着身子,倚在床头吃着神荼手上的香蕉,若是在往日紫缘城一定会啼笑皆非的瞥他一眼,可是今日,紫缘城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
长门生梦看见门口的紫缘城忙招呼他进来,紫缘城站在门口没有动,他有些无奈道:“你既没事,我先走了。”
长门生梦放下手中的香蕉,脸上调笑的神色隐退:“缘城,昨夜子时我在普光殿,用折影之术看到了奈良梦陵宫城。”
紫缘城放下了手,梦陵是泽国奈良的国都,早已经被多年前那场大火烧毁沉在了湖底,如今长门却说看见宫城,那自然应该是折影之术看见了过去的梦陵城,先前不是没有试过,奈良旧事好像是被别有用心的保存了起来,折影之术并不能探寻奈良,如今这是为何?
长门生梦看出了紫缘城的困惑,他转头看着外面清亮的阳光道:“将奈良旧事封存起来的禁制破了,”他转过头来对着紫缘城“缘城还不知道吧,将整个奈良国淹没的那片洪水在今年退了下去,我如今也有些思念家乡了。”
紫缘城与长门生梦相遇在水穷处,虽然两个人自后成为了挚友,可是因为天性中的不喜打听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紫缘城未曾问过长门生梦的家乡,如今看来他竟然是泽国奈良的人吗。
长门生梦“刷”的一声展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折扇,他故作深沉的摇了摇道:“缘城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是一位王子,泽国奈良最后的王室。”
泽国奈良被水火所毁,当然不会留下自己国家的史书,但是因为是邻国,南国与奈良经常有些往来,所以南国的有些异史上零星有记载,泽国奈良的王室是复姓长门的。以前的时候他只是隐约以为长门生梦祖先是通商奈良的人,因为史上有记载奈良王室曾经封姓给了几位南国的丝绸商人,如今从长门生梦这里才知道。他竟然是奈良真正的王室。
传说末代奈良王室奢靡淫逸,两位王位继承人水火不容,太子玩物丧志,广仁王天生反骨,奈良一直维持着这样表面和平实则激流暗涌的状态,直到登云梵屠城事发为止。
长门生梦看着紫缘城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外面那些野史上说的有些对也有些错,你不想知道奈良真正的真相吗?传说中天神降下的那场业火真是狠戾,竟活生生的将一个国家化成了灰烬。”
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在哪个国家,“仁”之一字永远都是君王统治百姓的前提,大到天子统治大兆万国用的是仁,小到诸侯统治一方领域用的也是仁。
为百姓谋求福利,生民立命永远是“仁”最重要的奥义,长门生梦虽仍旧笑着说出一些轻佻的话语,但是紫缘城知道,对于一个王室或许能够成为国君的王族,谈及自己的百姓的死难时内心应该是悲痛的。而奈良国灭万千百姓均随着那场大火化为飞灰,这个奈良国最后留下来的王族,内心恐怕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紫缘城开口问长门生梦:“你是奈良的哪一支?是亲王之子吗?”
长门生梦将手中的折扇阖上:“不,我是太子长门斌之子。”
若奈良未灭,那么眼前这个人,或许已经是那个水乡泽国的王。但是奈良却因着并不能说服世人的理由在天神的愤怒下消失,如今落在长门生梦肩膀上的担子,便是将奈良那些久远的谜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