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城覆》东风祝我

17、第十六章：红鹤吻火8

　　紫缘城昨夜睡得少，现在极为困倦，但是仍旧保持了一丝清明，静待着逢魔之时的到来。果然就在紫缘城等的快要真正的睡着时，窗外的天色又蓦地由夜色漆黑变得日头高起。紫缘城起身出门，发现长门生梦已经等在门外，紫缘城朝着月之华在的那间屋看去，那屋子被一圈淡金色的结界保护了起来。

　　月之华经过昨夜的折腾估计已经累极，刚刚他还在担心月之华要是非要跟去该怎么办，如今这样甚好。长门生梦朝着紫缘城眨眨眼睛示意是自己的功劳，紫缘城不动声色的转开脸。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下楼，楼下已经坐了许多的人，但今日大家却都静静的吃着饭，连往日的谈笑都变成了窃窃私语。紫缘城放眼大堂竟然看见了坐在最中央的一桌富家子弟，坐在正位说话的那个少年身着绣着红鹤吻火图样式的白色锦衣，俨然就是玉汝成。

　　原本想着这次寻找玉汝成要花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一出房门来就撞见了。

　　紫缘城与长门生梦寻了附近的一个双人小桌坐了下来，玉汝成和众人的交谈声传了过来。紫缘城低头，手中握着一盏白瓷杯子静静的听着，长门生梦应付着凑过来的小二。

　　其中一着劲装的少年道：“小王爷，我们好久没去过武场了，今日不如去比比武消遣一番。”

　　玉汝成尚未开口其中一少年忙抢过话头：“近日听闻司徒家的二公子很的小王爷青睐啊，不如叫上他？”

　　众青年哄笑一番，其中一人边笑边道：“肖兄说笑了，司徒公子可并非你我一般的武夫。”

　　“也是，司徒公子常年卧病恐怕连重剑也拿不起来。”

　　“可以让司徒公子去为我们奏乐呀，和歌起剑多么雅致。”

　　“哈哈，也是。”

　　这群世家公子，他们厌弃司徒钧庶子的身份，又不忿玉汝成对他的青睐，于是对他大肆的嘲笑。“砰！”玉汝成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众人皆被吓得噤声。

　　玉汝成皮笑肉不笑的说：“司徒钧并不是诸位所想的那样羸弱无力，三天之后我会带着司徒钧去武场，我们武场上见。”

　　玉汝成一甩衣袖起身便走，刚刚说错话的那位肖姓的公子忙拉住玉汝成讨好的笑道：“小王爷小王爷，哥几个这是在开玩笑你看不出来，那司徒钧听闻琴艺过人咱哥几个也是佩服的，咱几个从穿开裆裤就处在一起，怎能为了一个玩笑就不欢而散，小王爷快消消气。”

　　玉汝成平复了一下怒气，笑了起来，那笑里带着些不屑：“肖兄别的都不要说了，三天之后武场见罢。”

　　出了“安阳第一家”玉汝成飞身上马飞快的跑了，他虽然在此夸下海口，但是司徒钧于武艺一道到底造诣如何他不是不知道，他现在马上要去司徒钧处，三天是他给自己改造司徒钧的期限。

　　紫缘城与长门生梦各使了一个诀附魂在玉汝成的璎珞上，跟上了他。

　　玉汝成果然是向着司徒府去的，到了司徒府门口，催着门童进去叫司徒钧。

　　那门童迟疑几番还是先去通报了司徒翼。

　　司徒燕跟着司徒翼忙迎出来：“不知小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王爷不如先进府坐一坐……”

　　玉汝成强压住不耐烦下马行礼：“司徒大人，我有急事来寻司徒钧，就不进府了。”

　　司徒翼又客套了一番，司徒燕冷眼看着一切默不作声，司徒翼见玉汝成怒气快要压不住了忙找人去叫司徒钧。

　　司徒钧刚一出来，就被玉汝成一把拉上马，玉汝成对着司徒翼道：“大人失礼了，我先行一步。”

　　玉汝成说着话立马掉转马头，拍马狂奔而去，司徒钧差点被甩出去惊魂未定间抱住了玉汝成。玉汝成有些别扭的扭了扭，司徒钧察觉连忙松开手。

　　玉汝成叫道：“我骑马一向不顾人，你最好抱紧不然待会儿甩出去了莫要怪我。”

　　司徒钧轻轻一笑双臂环在玉汝成窄腰上。

　　玉汝成大声喊驾，掩饰着自己的窘态。

　　玉汝成骑马直冲进安阳王府，惊得仆役们跪倒一片。到了一座二层的小楼前玉汝成率先跳下马去，然后伸出手扶着司徒钧下马，司徒钧略一犹豫还是将手搭了上去，口中轻声说着多谢。玉汝成拉着他上了小楼。

　　“这里边都是府上收藏的一些武器，你会用什么？”

　　司徒钧摇摇头。

　　玉汝成有些挫败：“果真一件都不会，”拉着司徒钧往里面的那个房间去，那个房间四面墙全部用动物毛皮铺满，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弓箭。“没办法，只有一箭定胜负这种的才有可能速成。这些你喜欢哪个？”

　　司徒钧问：“一箭定胜负？速成？小王爷是要我做什么？”

　　玉汝成咳嗽一声：“嗯，我与几位朋友打了个赌，赌你能在三天后的于武艺一道不输他们。”

　　司徒钧道：“所以要我速成一门武艺吗？”

　　玉汝成点点头。

　　司徒钧苦笑：“小王爷，你恐怕太高看钧了。”

　　玉汝成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况且你能够忍受他们的讥笑，我忍不了！”

　　司徒钧静静的看着玉汝成道，有笑意从他深黑的眼睛里浮上来：“好，那我姑且试试。”

　　司徒钧从墙上拿下一张棕红的长弓，玉汝成拦住他：“这把弓太重，不适合初学者。”玉汝成围着墙走了一圈两相比较之下，选择了一把深黑的轻弓。

　　司徒钧接过那把弓，但见上面漆工极为精妙，光华流转。玉汝成道：“来给它起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司徒钧道：“逐月。”

　　玉汝成道：“我原先还想让它叫思成思卿什么的，既然你叫他逐月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本来是鼓起勇气用来调笑司徒钧的话，在司徒钧的注视下说着说着却自己脸先红了。

　　“好了，时间紧迫还不快随我去练箭！”玉汝成转身就跑。刚迈开腿却发现自己的被拉了回来，佯怒转头却看见司徒钧带着浅笑的眼眸：“你走的慢一些，我怕跟不上你。”

　　玉汝成道：“我安阳王府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地方，遇见你这种气弱的生人一不小心再给射杀了，你还是跟紧我。”

　　司徒钧隔着长袖拉住玉汝成的手：“好。”

　　安阳王玉襄武将出身一向重视家中子弟的武艺，所以在安阳王府内有专用的靶场供府中子弟练习使用。

　　玉汝成为司徒钧调试了一下弓弦：“这样大致就可以了，你来学着我刚刚的样子握住弓。”司徒钧接过那黑色轻弓，学着玉汝成的样子握弓。

　　玉汝成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很不错，但是左手再伸直一点注意用力的地方要对，还有头要适当抬起一点。”玉汝成过去扶正司徒钧的背。

　　司徒钧本就身材修长面容俊秀，如今拉弓搭箭再增加几分英气，真是一无双佳公子。玉汝成道：“拉弓试试。”

　　果然不出所料，司徒钧拉弓有几分费力，试了几次才能够一次性顺畅的拉开，玉汝成毫不留情：“太弱了，以后三天里每天都随我练武强健体魄。”

　　司徒钧没有出声，伸直手臂蓄力，终于这次顺畅的拉开了弓。

　　玉汝成示意司徒钧先看他示范，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嗖的一声红羽的实木箭飞出去，正中靶心。司徒钧学着他的样子射出去，却由于力度不够掉在了靶前。

　　“第一次能射出箭去就已经不错了，再来。”

　　下午的阳光依旧有些强烈，两个人在靶场练了不多时，就已经后背湿透，终于司徒钧的一支箭堪堪射到了靶子上，司徒钧弯弓欲继续，玉汝成回头看见司徒钧鬓发已然汗湿：“停，此后三天会一直练不用急在这一时。”

　　两个人坐下喝了杯茶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联系，如此几次间便到了晚膳时分。玉汝成没有回正厅用膳而是吩咐奉成将饭食送来了靶场，两人用过膳之后。司徒钧起身告辞，玉汝成拦住：“每次去司徒府都要通报，你爹都出来客套一番，与其这样麻烦，不如这几天你干脆住在我这里，我方才已经派人将口信传到了司徒府，今晚你就与我同住。”

　　不等司徒钧说什么玉汝成已经吩咐人去备好床褥了，“今日先到这里，练了一天箭不好好休息明天免不了手臂疼，府里后院有个温泉池子，待会儿让奉承带着你先去沐浴。”

　　“你不一起去吗？”司徒钧问。

　　“你的弓上缺少一些垫手与镇弓，我先帮你休整一下。”说话间奉成已经到了，司徒钧跟着奉成往后院去了，等司徒钧走了玉汝成抱住右臂缓缓的蹲了下来，刚刚他教的时候太用力右手恐是有些拉伤。

　　月亮渐渐攀上柳梢头，银白色的月光如同涌动的湖水洒下来，地上有两张弓，一张银色一张深黑，交叉在一起静静的躺在地上。

　　此后三天里两个人一心扑在练箭上，连安阳王都被惊动了过来查看玉汝成到底是在搞什么鬼。这三天里虽然劳累手臂持续酸痛，有时候都不能够拿动筷子但是收获还是颇大。

　　玉汝成屏息凝神看着那红羽的木箭从司徒钧手中的弓脱出，直朝着靶子过去，啪的一声扎到了靶心的附近，玉汝成长出一口气，拍手叫好：“不愧是我玉小王爷的徒弟，这样那些纨绔就不能说些什么了吧。”

　　司徒钧摇头道：“这恐怕是钧误打误撞射的最好的一支，小王爷不怕明天我给你丢脸吗？”

　　玉汝成嗤笑：“怕什么，他们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能射到靶子上就算是好箭了，明日虽不能夺冠但是碾压一两个酒囊饭袋还是可以的。”

　　司徒钧扶住自己的手臂，玉汝成看见问：“是手臂疼吧，用不用我叫几个姑娘帮你揉揉。”司徒钧没有答话，他走到玉汝成身前抽出玉汝成抱着的木箭，拉起他的胳膊轻轻揉了揉：“师傅都还没有休息我怎敢喊累。”

　　玉汝成疼的皱起眉头：“别动啊，真的很疼。别动啊我说你，算了算了，让药房的小师傅过来好了。”

　　玉汝成认真的看着司徒钧：“对了明天尽力而为就好，不要太过强求，万一拉伤手臂就不能弹琴了。”

　　司徒钧放开玉汝成笑着说：“你也要记得，万一再拉伤一次就不能舞枪了。”

　　翌日清晨世家子弟们果然如约而至，他们均是一身劲装抱着弓等在靶场，其中一人小声道：“说是要比箭，诸位兄台都知道我箭法不佳……”

　　另一人接话：“怕什么，一箭定胜负，就算脱靶也可以说是自己不慎手滑，何况对手还是一个病秧子。”

　　众人交谈了几句互相摸了摸底细，这才稍稍定心。两个人影由远及近，均是上红下黑的箭服一团红火正在胸口，红色的仙鹤从护膝一直绣到胸前振翅欲飞。

　　玉汝成道：“他走的匆忙没带衣服就先穿我的，一箭定胜负，你们谁先来。”

　　其中肖姓的那个小公子先站了出来：“献丑了。”他本就没什么把握，如此做第一个射箭的假如射的偏了完全可以说是“没做好准备”之类的，这样无可厚非。肖公子暗中想着弯弓搭箭，啪的一声竟然射到了五分处。他有几分得意的朝司徒钧拱了拱手。

　　剩下几位公子也一一射了出去，水平参差不齐，最好的几尽靶心。

　　玉汝成轻蔑一笑，他跳上台子也从腰间取出一直被漆的通体乌黑的红羽箭，开弓瞄准，嗖的一声箭头没入了靶心，红色的羽尾轰鸣颤动。

　　众世家子弟皆拍手称好。

　　轮到司徒钧上场，司徒钧提着弓上去，玉汝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司徒钧回头一笑走。

　　黑色的轻弓被拉成饱满的形状，红羽的木箭搭在弦上，瞄准了前方的靶心，司徒钧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箭如捕猎的苍鹰一般射了出去，啪的一声，震得箭羽颤动。

　　七分处，不算极好，但对司徒钧来说也不坏了。

　　玉汝成走上前来，司徒钧笑着回身：“我尽力了。”

　　“我尽力了。”

　　细碎的破裂之声响起，就像是冬日里从屋檐落下的冰凌摔碎在地上，那是冰冷又凌厉的声音。

　　“我尽力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刺破环境的利剑，整个在午夜逢魔之时因着某个人的心魔而生出来的环境就因这这一句话而开始颤动破碎。

　　你尽力了？是真的吗？你在骗我？紫缘城似乎能够听到一个少年带着颤抖的质问。

　　长门生梦道：“事不宜迟快回客栈。”

　　紫缘城点头二人急急的冲回了客栈，他们二人身后的众人仍旧不为所动的继续着当日的场景，玉汝成走过去笑着对司徒钧说：“如此甚好，看他们谁还敢说你一句。”

　　那些笑容极为倨傲，又天真的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