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城覆》东风祝我

16、第十五章：红鹤吻火7

　　余望安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紫缘城蓦然发现头上的天穹黄云翻滚，余望安的声音失了真，耳边零星有琴弦崩裂之声，眼前的画面也渐渐的闪动模糊起来。

　　长门生梦眉头紧锁：“织阴障里时序乱了。”

　　眼前场景变幻不停，紫缘城拉上跟过来的月之华朝着安阳王府外跑去。织阴障中时序一般恒定，总是在不停的重复当时之事，可是这安阳王府中时序却多次错乱，织起阴障之人是谁，目的又是如何，恐怕要以这安阳王府为突破口。

　　紫缘城拉着月之华往府外去时正好经过玉汝成的卧房，那房前竟然站着一个人，不复了昔日的骄矜，白衣寥落望着空寂的天穹，不等他们看清楚场景又几番变幻，其间爱恨纠葛错综复杂，最终画面定格，青衣的男子俯身吻上白衣少年的额头，白衣少年眼睛紧闭眼角却滑下一滴血泪。

　　月之华震惊的回头问长门生梦：“刚刚那两人……”

　　长门生梦嘿嘿一笑：“之华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月之华神色复杂的低下头。

　　紫缘城冷冷的看了嬉皮笑脸的长门生梦一眼：“长门生梦你自己如何我尚且管不着，不过你不要教坏他。”

　　长门生梦受了紫缘城的说，耸耸肩。等三人迈出安阳王府的大门，长门生梦才回头看了一眼安阳王府宏伟的门楼，那上面挂着的红色灯笼泛着灰白像是被风吹雨淋过好几轮了。

　　“缘城你有没有觉得，这织阴障的时序似乎只是为了两个人在转动。”

　　紫缘城点点头：“安阳王玉氏一族除了孤女玉蒙恩皆已作古。”

　　长门生梦接道：“安阳王府败落之时，陆南盐商案事发之后，司徒翼与难民暴乱之时横死，司徒燕也是重伤不久之后不治身亡，总体来说司徒钧起于此时。”

　　月之华突然开口：“小雅曾经说过他们都是听得琴声才被困在此处，刚刚我好似也听见了琴弦断裂之声，早年父亲曾言司徒府上二公子司徒钧琴艺惊人。”

　　紫缘城与长门生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这织阴障必然是与司徒府上有关了。

　　昨夜由于逢魔之时的原因，三个人都没有睡好，刚刚在安阳王府里三个人神经紧绷还没有察觉到，如今一出府倦意马上袭来。

　　从刚才开始时月之华就已经一直在强按着太阳穴提精神了，紫缘城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道：“如今天色已亮，织阴障里时序也回到了起初，不如我们先回客栈稍作休息，待晚上再出来查探。”

　　经过了刚才的打乱之后，控制织阴障的人好似恢复了对时序的控制，现在的安阳城又变成了他们刚来的时序，天光大亮燕子斜飞，街上熙攘起来。

　　长门生梦道：“也好，白天好好休息，晚上逢魔之时出来往往是收获巨大。”

　　话不多说，三人朝着“安阳第一家”去了。

　　半路偶遇一架素色的方轿，那轿夫小步疾行向着他们身后安阳王府去。擦肩而过的一瞬窗帘被掀起一角，透过那一角可见，轿中端坐着一位抱着琴的青衣男子。

　　月之华转身欲跟上那轿子，紫缘城伸出手臂拦住：“按照本来的时序，高阁诗会之后是他们二人交好之时，如今跟去了也不过是看看抚琴，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月之华犹自不舍的看了看那远去的方轿，跟上二人走了。

　　三人一进客栈向店小二要了几样点心一壶花茶，本想往往日常去的窗下座位去，却发现那里早就坐了一人，于是就在旁边的那个空桌坐了下来。

　　坐在窗边的那男子一身白衣左臂上缠着一根黑色的丝带，漆黑的头发垂下如同黑色的流动着瀑布。察觉到背后的视线，那人将放在窗外长街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那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肤色白皙，面容凄艳，不复了当年的的神采飞扬骄矜无双，眼睛里盛着满满的迷茫。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紫缘城发上的紫色坠玉宫绦上：“玄天司吗？”

　　紫缘城疑惑的开口：“玉汝成？”

　　那男子端着白瓷杯走了过来，向着三人一揖而后对着紫缘城：“大人，你也在这里吗。”

　　紫缘城神色有些复杂，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被强留下的魂魄，如今玉汝成肯定是已死，而自己却不是。

　　紫缘城问：“我与你还是不同的。”

　　玉汝成细细的看了一圈紫缘城而后笑了起来，那笑声先是轻轻的而后变得异常凄凉。

　　“自然是不同的，我是已死之人，而诸位竟然是生人吗？”

　　长门生梦忽然想起一事：“路上偶遇司徒钧，他正往安阳王府去应该说是你们两个有约，如今你怎的这幅形容在这里坐着。”

　　玉汝成脸色惨白：“司徒钧……呵呵，我自然不会和他在一起，我恨不得杀了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我。”

　　紫缘城皱眉：“你从哪里来？”

　　玉汝成道：“赤都。”

　　紫缘城问：“你竟然不是被织阴障所困的吗？那织阴障里的那个是谁？”

　　玉汝成道：“如你所见，我死后司徒钧妄想困住我，我奋力挣脱等脱出了织阴障魂魄也损耗残破，只剩下几缕残魂，于是我浑浑噩噩的随着风到处飘，直到有一天我随着南风到了赤都宫城，天子身前的金衣的男子替我拘魂将我送来了这里。”玉汝成凄艳一笑“至于那织阴障里的玉汝成，不过是个伪造的用来跟他重温旧梦的假货。”

　　织起阴障的果然是司徒钧，而他原来是为了困住眼前这个收敛了周身气焰变得阴郁凄艳的少年吗。

　　听了玉汝成的话三人默然，玉汝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缓缓放下酒杯目光对上月之华，一惊：“这位可是良州月氏的小公子？”

　　月之华道：“家父睿文候。”

　　玉汝成拉住月之华的手，用力握了握，这世上我认识的活人真是不多了。松开月之华的手玉汝成又是一杯酒喝下：“让月伯伯一定要处处小心，不然恐怕落得与我玉氏一般。”

　　月之华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月氏已经不用小心了，月氏已经灭了。

　　玉汝成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仰头饮尽：“玄天司……大人你信吗？你信安阳王府能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玉汝成越来越激动，他直接两手抓住紫缘城的衣领不断的问：“我父亲一生鞠躬尽瘁，我大哥从六岁就开始跟我爹在战场上奔忙，说我爹屯盐置人民于水火害死数万百姓，你信吗？”

　　紫缘城皱眉摇头。

　　而后他又问月之华长门生梦，两人也连忙摇头。

　　玉汝成问完了众人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而后哈哈大笑。

　　“为什么那时候你们这些不信的不在这里？为什么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说他信？为什么？为什么？”玉汝成双目赤红，泪光闪现。他踉跄起身扶住窗棂对着长街上行走着的芸芸众生大声问：为什么。

　　可惜那长街依旧是那长街，每个人都在重复着当日的动作，没有人听的见他的质问，没有人看的见他的泪光。

　　说到底这长街上虽然表面繁华，但实质上不过是一条无人的寂寥街巷。

　　但就在那些不为所动的人群里，有个背着布袋的书童却回过了头来，他震惊的看着玉汝成，玉汝成也朝他看过去，那是……司徒钧的书童小尹，那不是魂魄，那是真正的小尹，他长大了不少。

　　小尹连连回头了几次终于跑走了。

　　不知何时站在玉汝成身边的月之华喃喃道：“那是司徒钧的那个书童……”

　　玉汝成坐回去，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情绪：“嗯，是小尹，原来他还活着，都长这么大了。”

　　长门生梦笑眯眯的开口：“既是为了留住你才造了这个劳什子织阴障，如今被司徒府的人看见真正的玉汝成回来了，恐怕要回来拘你。”

　　“我回来并不是来和他重温旧梦，我有我的事情，自然会时时注意。”

　　紫缘城问：“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玉汝成干脆道：“复仇。”

　　紫缘城问：“如何复仇？”

　　玉汝成道：“一、为玉氏洗刷冤屈；二、杀司徒钧；三、找出昔日构陷玉氏的幕后黑手。”

　　紫缘城道：“彻查陆南盐商案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我们大可同行。”

　　玉汝成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店小二边跑过来边吆喝着：“几位客官的点心来喽。”几盘点心和一壶花茶上了桌，几人用过点心，月之华已经有些明显的困意，长门生梦拉起月之华上楼，紫缘城转过头对仍旧喝着闷酒的玉汝成道：“午夜逢魔之时控制织阴障的人往往不敌，那时候织阴障里时序错乱，往往在那时候出去能够得到一些线索，你不如现在休息一下，也能够在那时候打起精神。”

　　玉汝成放下酒杯，让店小二再备一间房子，也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