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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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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一路,唐碧宁就跟离衡闹了一路的脾气。
阿炎得亏还有点赶马车的作用,离衡才肯给他解了封印。过了几天张口就是狗叫、被人拖来拖去的日子,好不容易恢复人形,他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来之不易,他再也不要作死地招惹那两口子了……他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他明智地收起耳朵,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专心致志赶车,他什么也不知道,不要找他出气……
六六坐在阿炎旁边,悄悄瞄一眼车厢,可惜帘子牢牢遮住,什么也看不到,便凑近阿炎一些,小声道:“你说……小姐和离衡先生在吵什么啊?”离衡先生一向顺着小姐,小姐偶尔生气也只是被离衡先生逗急了而已,可是这次……小姐好像是真的动气了。她斟酌道,“要不要劝一劝?”
阿炎拉着缰绳瞟她一眼:“要劝你劝。”
六六就是个没主见的,要是有阿炎帮着还好,连阿炎都不管,感受到马车内异常紧绷的气势,她直接就怂了。
马车内,唐碧宁抱着手臂,气鼓鼓地不看离衡:“我才不要成亲,就算你跟爹爹提出来,我不同意,你能奈我何?”
她不想做的事,任谁也勉强不了。她完全没有做好为人妻为人母的准备,一想到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生活,她心里就没来由地发慌。她喜欢现在的日子,不想做任何改变。她不明白离衡为什么突然对这件事如此固执。
离衡靠着车壁,微阖着眼睛,线条优雅的唇轻抿,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唐碧宁最受不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了,跟个石头一样!一股烦闷上涌,她站起来面对着他:“你倒是说话啊!”
徒然放大的声音吓了阿炎一跳,手上缰绳松了松,一不留神车轮碾上一块石头,整个马车都晃了晃,离衡蹙了蹙眉,睁开眼,伸手把要摔下去的小姑娘拉过来,摁到怀里。
唐碧宁坐在他腿上,鼻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垂下的青丝划过她的脸颊,有点痒。她怔神一瞬,双手按在他胸膛上,挣了挣,没挣脱。
“放开!”她还在生气呢。
他收紧了手臂,手掌捧着她的后脑,低下头埋到她颈侧,鼻尖轻轻蹭了蹭她耳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酥麻感从那一点扩散开来,她瞬间就老实了……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了。”他低沉的嗓音含着淡淡沙哑。
青年说话的时候,声音透过胸腔传到她耳中,闷闷的。她不禁松了手上的力道,缓缓眨了眨眼睛,长长睫毛划过他的耳侧,他动作顿了顿,侧首含住她颈侧一块皮肤,磨了磨牙。
她瑟缩了一下:“疼!”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的,不似之前如此嚣张跋扈。离衡眼底蹿出一丝笑意,松了口,嘴唇却不离开她的皮肤,一开口,嘴唇便从她薄薄的皮肤上擦过。
“凡人常常感时伤怀,可时间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曾看过一棵小树苗长成名木古树,也曾目睹一个国家从兴盛走向沦亡,我走过的岁月太长太长,世间美好的事物太多,但终究没有一样属于我。”
美好的,从指间流走,沉痛的,烙在骨子里,无法抹去。
“我的运气一向不太好。”他抱紧了怀中的姑娘,“今生得遇,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运气。现在,我是个凡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还能把你绑在身边多久,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时间可贵,可畏。”
她指尖颤了颤,抚上青年的肩头。
“我想做的事情很多,”他喟叹一般,“想你成为我的妻子,想要你,想你给我生孩子,想要一个家……我太贪心了,怕等待变成来不及,怕近在眼前的幸福不过一方沙城,一击即碎。”
这世间美丽的风景太多,她那么好,可他一无是处,除了趁早把她牢牢捆在身边,日日夜夜看着,他再找不到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方法。反正,他只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反正,他爱她爱得深入骨髓。
她和他牵绊了两辈子,纠纠缠缠,只知他向来清傲,目空一切。她不问,他便不说。就是打落了牙齿,也全然和血吞了。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淡然从容的姿态。她一直觉得他的臂膀结实可靠,无论遇到什么,只要有他在,她总会无比安心。可细想下来,她似乎从未为他做过什么。甚至,她未曾真正了解过他想要的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乌发,比她的硬些,柔顺光滑,触感微凉。她卷了一缕绕在指间,微微勾起唇角:“就这么怕我跑了啊?”他不出声,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后。她不自觉收紧了手指,道,“笨离衡,我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从上辈子到现在,生生世世,都是你的,跑不了。”可能是一时冲动,可能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她鼓起勇气开口,“如果一定要做到你想做的事,才能让你安心的话……我可以的。”
成为他的妻子,要她,想要一个家,都可以。只是……
“不过,”她咬了一下唇,低声道,“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
她肯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让他很意外,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悦,看得她心跳一滞。他吻了吻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着捧在心尖的宝贝:“嗯,你还小,过几年再生也不迟。”
唐碧宁勾起唇角,抱着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他抚着她的鬓发,心中无比满足。
想着她对他的事实在知之甚少,便把弄着他的头发道:“‘离衡’这个名字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吗?”她记忆中,似乎并没有离这个姓。
离衡眉眼舒展,目光深远:“这个名字,是师父取的,寓意远离八苦,见微知著,衡量善恶。至于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我早已经忘了。”
“那你会想他们吗?”
他想了想,道:“生身之恩,不会忘记,却不会想。毕竟,跟着师父,好歹能吃饱饭。”
她垂着眸子,握了握他的手:“当初跟着师父修炼,会不会很辛苦?”
离衡:“师父他啊,才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又惫懒得很。当初他收我为徒,不过是因同山神郁姜打了个赌,赌他能不能两百年内栽培出个好苗子来赢得……”大概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清时间了,“赢得当时天山三百年一次的试剑大会。”
她眼睛一亮:“你肯定赢了对不对?”
他抿着唇点了点头:“那场比剑,当真是凶险得很,我差点被太白星君的弟子挑断了手筋。不过为了纯钧剑,倒也值得。”他眉宇间添了些少年时的飞扬,“刚刚得到师父赐的纯钧剑那段时间,我恨不得天天抱着睡。”
当时年少轻狂,觉得自己什么都要拿到最好的。他对纯钧剑慕名已久,知道那是一把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剑,说什么都要得到。历练了两百年,总算拿到,之后不管去哪都要带着,名剑自有它的气派,察觉到他人艳羡的神色,他心底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那师父和山神的赌注是什么?”
他挑了挑眉,似有些无奈:“桂花酿。”
唐碧宁咋舌:“就这个?”
“师父嗜酒成痴,郁姜出了名的酿得一手好酒,但却与师父不和。师父与她打这一赌,一则为了酒,一则纯粹是想膈应膈应她。”
她笑了笑:“这行事风格,我倒是喜欢。”
离衡弯弯嘴角,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师父赢了赌注,从郁姜那得了两壶桂花酿,喝下一壶,便醉了整整一百年,醒来时,另一壶却不见了。”
“咦?”她意外地看着他,“去哪了?”
离衡:“被我拿走了。”
“……”
离衡:“之后,就因为这事,我被师父追杀了整两百年。”
“……”活该!
她忍住笑,挑着他的下巴:“看不出来,你还有那么调皮的时候啊。”
离衡叹了口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就知道不该跟你说这些。”多年建立起来的形象一夕尽毁,日后,他还怎么振夫纲?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她宽慰道,“回想回想当年的离衡,好歹也能和青春活泼的我拉近些距离,免得我总有一种整天面对着一个老……呃……”
离衡收紧了握着她胳膊的手指,目光森森:“继续说。”
“我没有嫌弃你老的意思……”总觉得提起那个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她干笑道,“你看,我还是拂苓的时候,不过十多岁,你那时已经……六百多岁了吧?我都能看上你。”这算是夸他了吧?
青年望着她的眼睛沉静无波,宛如一汪黑潭。
她想起什么,继续不怕死地说:“不对,你现在更老了,我还只是十八岁,算起来,还是我吃亏点……唔!”
离衡捧着她的脸,直接俯首堵住她的嘴,一顿深到骨子里的唇齿交缠,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更罔论坏心眼地损他了。
混蛋!就知道耍流氓!
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加重了力道,非逼得她回应他不可。
晕晕乎乎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形状好看的唇瓣殷红,泛着淡淡水光,眸子深了几个色调,视线定定锁在她面上:“还老吗?”
她还没缓过神来,喘着气没说话。男人抿了抿唇,眼看又要吻下来,她连忙抽出手遮在唇上,温热的触感印在手心上。她咽了咽口水:“不、不老……一点都不老……”
青年似是终于满意,眼中莫名又闪过一抹惋惜之色,惩戒般咬了咬她纤白的手指,总算扶她起来。她背对着他整理衣服,想到刚才他的手掌经行之处,脸颊依旧微热。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耍起流氓来,竟是如此……娴熟,她完全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