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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宪.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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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放学铃响,戚伊也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收拾东西,一抬头就看到黑板上布置了今天的各项作业。
他将之一一记下。
学习的进度比他开始计划得还要快一些,今晚他差不多就能跟上节奏。现在回想他昨晚上看到的题目,原本犹如天书,现在一道道想来却成竹在胸。
戚伊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
当年求学时他便不算出类拔萃,大师兄曾言他优柔寡断,虽有济世之心,却无救世之力,狭私而废公,行小绝而大不舍。便是小师妹一介女流,都比他更能成事。其后这番评价果然一一应验。
但,若单指做学问一道,他还从没怕过谁。
时间回到昨晚。
面对着那些鬼画符,戚伊呆坐了十分钟,直坐到脑子里的系统开始警告他【若再不开始学习系统将开启电击惩罚】。
重新梳理完脑中喻戚伊那些被系统强塞进来、乱做一团的记忆,他也就明白了他眼下是怎样的情况。
一朝来到千年之后,戚伊从名动天下的国士,成了个一窍不通的傻子。这不是单单时间累积出的差距,更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思维体系。用他脑中残留的喻戚伊的话来说,这是文明的差异。
既然发现问题,那就要解决问题。
这解决不是为了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和目标,而是因为他戚伊心高气傲,无法忍受自己有幸来到这千年之后,却成了聋子瞎子、哑巴痴愚。
更而且,他还在喻戚伊的记忆中发现了一条教他毛骨悚然的记忆。
“《宪.法》规定:所有公民(包括人鱼)需在成年且毕业后的两年内登记结婚,否则每年将罚以高额单身税,或由国家统一分配组建家庭。”
成年,指男女公民十八岁周岁生日后。
毕业,指公民完成最后的全日制学业考核评定,并获取毕业证书。
喻戚伊的叔叔婶婶原本计划等他高中毕业后即送他去转化,而实际上,即使他不去转化,两年内也必须要面对组建家庭的命运。
不结婚,就罚款。
而且是喻戚伊绝对无法承受的高额罚款。
在那电光火石间,戚伊迅速明白了来自五百年后的系统是为何能秉持着这样荒谬观念来“指导”他如何生活。
显然,人鱼计划的实施让人鱼大受欢迎,也正因此,温驯的人鱼被钉死在家庭生活中,失去经济自主、失去社会地位,然后失去自己的独立人格,扮演一只温驯的母鸡,就如同大夏那些不出闺门半步的女子,相夫教子成为生活的唯一重心。
但即使如此,恐怕也没有真正解决人口匮乏的问题。
否则,又如何会有目标为促进“人类繁衍”的愚昧系统出现,更穿越五百年,回到这个人鱼计划刚刚开始的时代试图进行弥补?
系统是人造的产物,它被灌输入愚蠢的观念,便会如它的造物主一般蠢钝不堪。
来自千年前的戚伊当真喜欢这个开放、自由、充满可能的世界。即使他深知所有的自由不过是相对,可他也还是喜爱着。越是翻看过去一千年人们的思想变迁,他就越是喜欢这一切的进步。
而系统还有它所代表的那个未来,则恰恰站在了这种开放、进步的对立面。
那不过是人类取得强势的那一批人在试图掌控另一批人。
但已经睁开的眼,又要如何能轻易关上?
即使你将那双眼挖去,然而光明的世界却已经烙刻在他们心上。
当然,他现在只是一个愚蠢、弱小、又卑微的少年。如要活着看到一个光明可期的未来,就非得要把自己的日子过顺畅。不但自己过得顺畅,还要去扭转他从系统身上看到的那个可能。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首先便是要学习,将他错过的这一千年的知识空窗给弥补回来。
他不用对系统如何虚与委蛇,只消一点激将法,再加上一些文字游戏。
“你不是自称可以辅助我学习一切我需要的知识么?‘无论时空只要有载,无论距离只要存在’,这是不是你的原话?”
系统便不得不乖乖将喻戚伊从小到大该学的没学的基础知识摆到他面前。
他即将要面对的是来年六月的高考。
喻戚伊这十一年光阴也不是虚度,但戚伊只拥有他的记忆,这些知识就像被关在盒子里,戚伊要灵活使用,还需要自己来亲自学习。
九门高考科目的所有知识可以简单分为三级:记忆、理解与运用。
语文、英语、历史、地理、政治和生物在单纯的记忆后就能完成大半。尤其史地政三门,戚伊本有底子,只要花一些时间适应现代世界简化后的文字,进度便能迅速提上来。
而数学、物理、化学三门在记忆的基础上,还要理解并运用。
他首先选择从所有理科的基础学科数学入手,看累了便去看英语。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原本被他认为是现代版算经的学科,深入看了进去,却反而教他深深感到新鲜又着迷。
这新鲜的知识教人如此的着迷,以至于他一晚没睡,却依旧精神亢奋。
但到这会儿,便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了。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生活经历,通宵完的那一天精神依旧亢奋,但等到这阵亢奋过去,极度的疲惫便会袭上心头。
戚伊现在就有点这样,虽然他的言行举止依旧得体,叫葛维看着,却总有点呆愣愣的感觉。
甚至还有点可爱。
“阿戚,阿戚!喻戚伊!”
“哎!”戚伊一回神,才发现小胖子忧心忡忡地站在自己面前。
葛维说:“你没事吧,精神这么差。干脆我送你回去,免得你走在路上被车撞了都没人认去。”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班头果然还是说你了吧,别往心里去,睡一觉嘛,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他絮絮叨叨地说着。
葛维这么一说,倒是教戚伊彻底醒过神来。
没错,他现在还不能松懈呢。
人家的家是避风的港湾,他的家是吃人的魔窟。
戚伊转眼已经摆出滴水不漏的笑:“我没事,就是有点困,现在已经完全醒了。”
“你也不必送我,我还要去办点事,不顺路,你自己路上小心。”
葛维嘟嘟囔囔了几句,末了说,有什么事记得打他电话,说完才颠颠地跑走了。
戚伊瞧了眼手机,5点15分,距离喻戚伊的叔叔婶婶下班回家还有一段时间。
他抬腿就往大路上走,拦下辆计程车让往市里开。
一路开到林氏律师楼下面。
戚伊对过地址,结账下了车。
这间律师楼是他昨天整理喻戚伊东西的时候,在他手机邮箱中发现的地址。
喻戚伊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会通过一个“新城市老区第三街道公证处”的户头发到账上,等他十六岁办理身份证的同时,社保局也开了他自己的户头,之后这个公证处就自动将他的生活费发到他自己的户头,再由他每个月取出后上交给喻小叔作为抚养费。
而从16岁他开户时顺带绑定了自己的邮箱后,每月他也会受到一份来自这间“林氏律师楼”公证确认的证明。
在学着上网查询到这个世界有着一套完善的遗产继承制度后,戚伊不难理解到这个林氏律师楼应当就是负责了当年他父母遗产的继承工作,辅助公证处保管这份遗产,一直要等到喻戚伊二十岁正式成人继承。
也幸亏如此,才没有让喻小叔夫妇早早地过河拆桥。
等他再下楼时,天边的太阳已经完全下山。
整座堂皇城市笼罩在一片明亮的蓝幕下,巨大高耸的水泥森林中穿行着一条条宽峻的柏油马路,潮汐般穿行的车辆透出一股冷酷的烟火气。
此时的城市教人有些孤独,但戚伊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透过车窗,熟悉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时他的心情与来时又不同了,他尝试着将新城与记忆中的土地对照,却发现如何也再难以找到一丝相似的地方。
罢了,也许真是沧海桑田,时移世易。
戚伊想道,却忽然听见不远处爆发出一阵巨响,随即司机急刹转弯,坐在后座的戚伊一时不查,直接冲到前座的椅背上撞了下,再一看,堪堪还有五公分,前后车就要追尾。
“要死了,前面出什么事。”司机操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嘟囔道。
又冲戚伊道:“小同学,这离你的目的地也不远,要不然你就停表下车伐,还不晓得要多久嘞。”
戚伊结账下车一看,才发现不少车子都在像计程车一样掉头换路。
唯独前面几辆追尾车祸的还停在路中间。几个司机都下了车,站在路中间,撸袖子的撸袖子,理论的理论,打电话的打电话,现场登时乱成一锅粥。
等他再走近些,正中间引发这一串事故的地方,瘫着辆车,此时隐隐冒起青烟,凑近还有股刺鼻的味道。
车外边对面一个原本要来找公道的司机也呆了,扯着嗓子喊:“赶紧的!这里还有两个人昏过去了!”说着猛拍车窗,没反应,又死命拉车门。
“保险上了,扯不动。这可咋办。”
戚伊一眼看过去,就见路的尽头,昏黄的路灯打在里头人的半张脸上,额头上蜿蜒出红得发黑的血迹,光影切割出半条明明昧昧的分割线。
戚伊骤然就被困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又由不得他不信。
这车里……
这车里的人!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