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旅行》一顾锦年

7、缘定

　　幽深的树木，清冷的檀香，忽明忽暗的光影，香火鼎盛或者是心火在跳动？
　　独自一人在小道的街巷中闲逛，总以为再转过一个街角就会看见她纤细的身影，然而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难道真是有缘无份吗？
　　没有她陪伴在身边，秋天午后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风带来阵阵凉意，但是不想把外套穿上，冷又算什么呢？也许不久连这样微寒的感觉都无缘体验了吧！
　　楚然感觉自己像是走进k了一个童话，生命最好的时光在宁静的异乡小镇遇到自己想要跟她相伴一生的人，然而童话只是童话，当然他伸出现实的手指触及想要验证这个故事时，宛若烟尘，她在刹那间消散于无形中。
　　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第一次他后悔自己说出这个真相，有时沉默反到是最高明的艺术。
　　不过是两天的时光，从死神那里偷逃出来的一个假期，难道还奢求什么天长地久？那样的承诺他根本给不起。然而还是这样痛苦地奢求着什么吧，人心真是最贪婪的东西，明明知道没有可能，但仍然想要争取一次，因为不想要留下遗憾。
　　街道边有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各种各样的水果摆放得整整齐齐，各色水果色彩纷呈，像副恬淡的水彩画。一个老婆婆抱了只小白猫坐在摊边的藤椅上，身边的另一把藤椅空着。
　　楚然走过去问:“老婆婆，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吗？”
　　老婆婆多皱的脸上绽开菊花般的笑容。
　　楚然在藤椅上坐下，小猫不安分地跳到他的身上。楚然轻用手指梳理着小猫脖子里细柔的毛，小东西舒服地在他的怀里伸了一个懒腰。
　　“真是一只通人性的好猫。”楚然笑道。
　　“聪明的东西，会认人喔。”
　　“这里是个好地方，真安静。”
　　“是啊，适合我们这样的老人养老，闲来无事，卖些水果打发下时间。年轻人还是喜欢大城市吧。人们多半是来度假的，都说:“川都好漂亮，”但是几天又赶回S市去了，年轻总是在忙啊。”
　　“是啊。楚然不由想到自己，如果不是死亡临进，也许现在怎么也不可能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在街边抱一只小猫，晒着秋天的太阳，吹着秋风和一个老婆婆闲聊。”
　　“这是幸或者是不幸？”楚然不由陷入沉思。
　　“年轻人，有心事啊。”老婆婆望着楚然说。
　　“哎？――唉。”
　　“去问问崇明寺的佛像，佛会给你指引的。”
　　祟明寺位于小巷的最高处，古寺掩映在枫林深处，沿着上山的坡道走了来，耳边萦绕着清脆的鸟语，山并不高但林深叶茂 ，颇有感觉。
　　楚然不信神佛，如果神佛真的能公正的摆放人的命运，那么还有什么人努力呢？但人也不是神，曾经以为自不是无所不能的，然而他现在理会到:“人永远都抓不住自己的命运，只能无限努力改写命运。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东西是不能清晰地界定的，比喻分离和相聚的规律。佛真的在冥冥中把握着人的聚散吗？”楚然想去看看。
　　漫山枫叶簇拥着崇明寺也是以红色为基调的，古风浓郁的高楼、大殿以川都晴朗的蓝天和湖泊为背景，格外的另人印象深刻。
　　秋阳不觉已悄然西移，树叶间筛落下来的阳光淡淡地抹在寺院寂静的庭院深处。
　　殿内幽深，只看到香火隐隐跃动，空气浮动着檀香清冷的气息。
　　在这神秘的氛围里，哪怕不信佛的人不由想去膜拜那高高在上的佛像吧！谁又是那么完全自信的，疲倦中总渴望的冥冥之中的救赎。
　　殿堂中有人在佛前静静祷告，双目紧闭，心神全凝结在合十的双掌之间。
　　佛，也许真的存在，至少在这一刻存在，至少在这一刻的川都存在。
　　那个祷告的人是慕妍。
　　是命中注定吗？他与她再度相逢。
　　慕妍结束了她的祈祷，回头，身后是默默注视她的楚然。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她没有走向他，他也没有走向她，就这样站着，隔着佛台、隔着香火、隔着低垂的幔帐和幽幽的檀香。
　　走出佛殿，阳光照在身上，仿佛从神秘的世界又回到了人间。靠在崇明寺临湖的围栏上看着下面蓝蓝的湖泊和宁静的街巷，楚然感觉自己的心也宁静起来，而且感觉很安心啊，慕妍就静静站在他的旁边。
　　“崇明寺的佛看起来真的很灵。”慕妍轻轻开口。
　　“哎？”
　　“我请佛祖帮我决定，到底是再见你还是不要见了。”转过身，你就在那里呢。
　　“是佛祖听到你心里的声音吧，”楚然望着湖泊，“在心里，你还是想见我的吧。”
　　“自大的家伙。”
　　“哎？是自信才对吧？”
　　慕妍听了不觉笑了，楚然也笑了。
　　慕妍抓着栏杆把身子探到围栏外面，感受吹过来的微风，长发飘扬。忽然说:“是订婚了，去年就订婚了。”
　　“是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是一个温和的好人。他叫王明远，是个医生。”
　　“是自己认识的吗？”
　　“不，是相亲认识的。见了面，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妈妈对这门婚事很热心，特地从Y市赶回来。爸爸也喜欢明远。第一次看到他们在一件事情上这么意见一致。所以很快就订婚了。” “怎么都是在说别人满不满意？你自己呢？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我么――明远没有什么不好的。”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就可以结婚了吗？你――爱他吗？” “爱？不知道，结婚是涉及很多人的事，不是爱就可以决定的吧。”
　　“那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啊。”
　　“不要用――一辈子什么的字眼，太沉重了。”
　　“是你不敢面对现实。”
　　“慕妍大眼睛望着楚然，我也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跟明远走下去，一生太长，负担不起。我也想去倾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听不到，我听到的都是周围其他人的声音。明远很有出息，明远待人温和，明远一定会给我幸福。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我并不真的确定我到底要什么。“
　　”其实，下周我回去几天后就要举行婚礼了，” “哎？”
　　是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这周是我单身的最后一段日子，是最后一次作为乔慕妍，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一个人出来旅行，摘下戒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也许是想试图寻找自己。但……下周很快就要到了。
　　看到抽泣的她，有那么一个瞬间楚然想伸手紧紧地抱住她，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慕妍慢慢平静下来，抹去泪痕,摘下脖子里的戒指，把指环取下她拿着戒指一边戴到右手的中指一边说:“事实总是这样。以为摘掉戒指就抹平了一切，真是愚蠢啊，瞒不过你细心的眼睛，哪怕一天也躲不掉呢，还是面对现实吧。”
　　楚然突然捉住她拿着戒指的手，深深地看到她的眼底:“不要戴上，可以吗？” “事业总是存在的。”
　　“是的，但是我今天不要真相。明天很快就要来了，至少在剩下的这几天里，把时间留给我，可以吗？”
　　西边的湖平面上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天际，川都的一天悄悄从指缝中溜走了。
　　泪影婆娑中慕妍点了点头，指环被再度穿到链子上挂在胸前。
　　川都的夜就要来临了，楚然的手中，慕妍的手中，到底还握着多少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