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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图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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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刘秀二姐刘元,早年嫁于新野邓家,夫君邓晨,字伟卿,也是新野小有名气的人氏。刘秀自来到姐姐家后,衣食俱由姐姐一手操办,心中不安。刘秀干脆和姐夫商议做些生意,刘元本待阻止,转念一想,弟弟老是这么闲着,恐要闷出心病,且由他去吧。刘秀见现下世道动乱,年成歉收,谷价飞涨,便取出荣姑所赠的珍珠,变卖后所得钱物尽数购买谷米,再转至都城,宛城脱手,一来一去,尽也赚了不少。
这日刘秀刚至宛城回来,几个侄儿侄女便围上来,抱腿拽衣,讨要零嘴,闹个不休。刘元,邓晨闻声从里间出来,见此情景,都是大笑。刘元道:“三弟都快成了咱家的孩子王了。”邓晨取笑:“抱别人的孩子有什么意思,赶紧自己讨老婆,生孩子罢!”刘秀脸红,抱着两个侄女,道:“姐夫取笑了。”
刘元忽然想起一事,道:“伟卿,前些日子你不是去了趟阴家么?阴家小姑娘现下怎样了?”刘秀一听阴家二字,耳朵立时竖了起来。只听邓晨道:“嘿,几年不见,这阴家小姑娘出落得越发整齐了。可惜如此人物,竟落在了民间。”刘元白他一眼,道:“但凡世上好的,都得送与王家不成?好姑娘都进了宫,让我们文叔上哪讨媳妇去?”
邓晨奇道:“你想让文叔和阴家结亲?”刘元道:“正是。你看文叔人才,哪点配不上?”邓晨笑道:“三弟自是好的,只是阴丽华自幼便是盛名在外,如今更是出落得秀丽绝伦,我瞧阴识那模样,不知要给她找什么样的婆家呢!现下阴家的门槛都快被说媒的踏破了,也没见阴识对那家留了意。”刘元道:“这有什么,你只要在阴识面前为文叔多加美言,等阴识见了文叔,还不中意么?”
刘秀此时方道:“二姐不必为我操心,文叔此时还未有室家之想,此事不急。”刘元一瞪眼睛:“不急,不急,小鸡都成母鸡,你还没有一个窝,你让姐姐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刘秀被哽的说不出话来,却只是摇头。刘元见他执拗,恼得拂袖而去。
邓晨在一旁哈哈大笑,刘秀脸红,道:“姐夫只管笑罢,文叔先行告退。”邓晨忙忍笑,道:“文叔,阴家小姑娘我是见过的,真是天人之姿,你放心吧。”刘秀只是摇头,道:“文叔不曾做室家之想。”邓晨奇道:“文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刘秀一怔:“什么?”邓晨叹气:“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阴家静姝子,倾国难再得。”刘秀笑道:“姐夫岂不闻,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这句话出自东汉后期,唉,反正刘秀和他的一班臣子爱造成语,偶又“流窜”了。)邓晨点点头,道:“等你自己亲眼见到再说这句话罢。”
刘秀迟疑一阵,问道:“姐夫,你与阴家众兄弟相熟?”邓晨道:“阴家主母乃是我远房姑母,我与阴家兄弟也算是相识。”刘秀惊讶:“原来邓家和阴家是姻亲。然则姐夫是否知道邓禹,邓仲华?”邓晨笑道:“邓仲华么,阴家主母是他的嫡亲姑母,说起来,他和阴家更为亲密。”(大大们别较真啊,情节需要,偶窜改一下,瀑布汗,爬走。)刘秀踌躇一下,问道:“姐夫是否知道邓婳此人?”邓晨一脸茫然:“邓婳?从未听说,邓氏族中似无此人啊?”刘秀闻言,心下失望不已。
邓晨问道:“文叔莫非认识阴家兄弟和邓禹?”刘秀据实答道:“长安游学时与阴识,邓禹相识。”邓晨大喜:“如此甚好,明日我就向阴次伯提亲,料他不会推辞。”刘秀忙道:“姐夫不要乱来,文叔此时确无成家之意。”邓晨奇道:“文叔,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愿成家?”刘秀一时支吾,邓晨见状,笑的不怀好意:“莫非文叔在长安城中已有了心上人了么?”刘秀揉揉鼻子,叹气道:“子虚乌有。”
邓晨失笑,转念一想,道:“既然文叔和阴次伯相熟,怎么来到新野也不去拜访拜访老朋友呢?”刘秀一整脸色,道:“如今文叔正因人命躲避官府追查,怎好此时去阴家呢?”邓晨摇摇头,道:“你莫小觑了阴家,新野阴家,累世豪富,官府平常也不敢轻易动的。”刘秀只是摇头不语。
其实刘秀一方面故是担心连累阴家,另一方面却是害怕见到邓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和邓婳分别后已快两年,心中对邓婳的思念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愈加浓厚,夜深人静时,时时念着邓婳的音容笑貌,辗转反侧,思之欲狂,几不成寐。他心中惶然,只恐见到邓婳时,情不自禁,做出什么举动,反惹人笑话。
第二天一早,刘秀刚梳洗整齐,邓晨就来邀约刘秀:“文叔,今日可愿和我同去拜访高人?”“什么高人?”“你来到新野这么久了,只顾着你的生意,也不看看外面的大势。新野蔡少公,乃声名远扬的玄学大家,研究图谶星象,往往一语成谶,灵验的很。”
刘秀听见“图谶”二字,心下一动,应声道:“好。”两人结伴而行。等来到蔡少公府上,入目尽是高朋满座,人人正襟危坐,正听着一人侃侃而谈。好在蔡少公认得邓晨,忙让奴婢引着两人悄悄坐在下首。
只听一道浑厚的嗓音说道:“近来家父夜观星象,见大星小星斗于宫中,彗星突然出现在张宿,向东南方向运行,前日已经到了翼宿、轸宿的天区。诸君皆知翼宿、轸宿的分野是楚地,上天征兆是什么,家父实是不敢妄自揣测,今日特来向少公请教。”刘秀见此人神色虽然凝重,意态却是潇洒,不禁心生好感,悄悄问邓晨:“此人是谁啊?对星象倒似颇有研究。”邓晨悄声答道:“这人就是曾任五威将军从事的李通,他的父亲曾任宗卿师,家学渊源,父子两人都对星象颇有研究。”
刘秀只觉李通这名字好生耳熟,忽的想起这不就是李轶的族兄么。正在此时,座上的蔡少公开口了:“老夫半年前收到来自长安的一份图谶,这次的图谶甚是难解,老夫阅遍典籍,观测星象,也才在数日前勘透。”众人齐齐“啊”了一声,心下都想这次的图谶说不定就关系到日后天下的走势,个个神色凝重。
蔡少公微微拈须,闭目半晌,方又开口道:“以老夫此次所勘图谶,当是现下的天子有所更换啊。”座中有耐不住性子的人问道:“依先生所见,图谶可说谁当为天下?”蔡少公此时方睁开眼睛,摇头晃脑:“此乃天机,好在诸公都是先知之人,老夫在此说说也无妨。按图谶所示,刘秀当为天子!”众人“哦”一声,议论纷纷。座中有一人,迟疑地问道:“少公可是指国师刘秀?一年前国师刘歆更名刘秀,可是应在这上面了?”
蔡少公还没答话,只听座中有一人“噗哧”一笑,语带戏谑:“小的也叫刘秀,怎不见得就是我呢?”众人闻声惊愕,齐齐转头望去,原来正是刘秀。此时邓晨忙起身作揖,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小舅子。
众人大多识得邓晨,眼见他的小舅子确实叫刘秀,一怔之下,哄堂大笑。不少人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刘秀相顾戏言:“哎哟,这小子也,也想当天子!”“唉,老兄,谁叫人家的名字就叫刘秀呢!”“既如此,明天,不,今天我就改名,我也叫刘秀!”
刘秀眼见众人笑得厉害,心下冷哼,面上仍是一派温和,躬身一拜,转身离去。邓晨忙告个罪,随即追上。
邓晨追上刘秀,两人并肩而行。邓晨瞧着刘秀容色如常,问道:“文叔不生气吗?”“有什么气可生?一句谶语而已。”邓晨却停下脚步,道:“文叔不信谶语?”刘秀迟疑,道:“虚无之事,如何能让人信服?”邓晨正色道:“文叔别瞧轻了谶语,试看古来多少谶语,都是成真的。”(小晨同学的观念,可不代表偶的观念啊,先和这位姐夫划清“界限”)刘秀问道:“那姐夫可信刚才蔡少公的谶语。”邓晨凝视着刘秀的眼睛,肃穆道:“信!”刘秀见姐夫如此斩钉截铁,一时呆住。
忽听身后车轮碌碌,两人转身瞧去,只见一辆半旧马车慢慢从身后行来,临近两人身边,那车夫一紧缰绳,马车竟停下来了。
两人正面面相觑,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刘文叔,好大的架子,阴家竟然请不动你啊!”刘秀,邓晨齐声叫道:“阴兄!”“次伯!”车帷挑起,正是阴识。
阴识跳下车,盯着刘秀,语气阴沉:“刘文叔,自长安一别,已近两年,识不知兄台已驾临新野,竟没有登门拜访,当真失礼啊!”刘秀如何听不出阴识的话中之意,只得苦笑,方将自己如何来到新野,如何为避开官府,一一道来。阴识只是冷笑:“文叔不想来,便直说吧,何必找什么借口?阴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惧区区一个新野县宰。”刘秀知阴识甚是恼怒自己失约,连连作揖,请罪不已。
阴识见他语气恳切,其心甚诚,心下恼怒稍稍退却,这才与邓晨见礼。邓晨问道:“次伯怎知我们在此?”阴识道:“适才在蔡少公府,诸君高谈阔论之时,识自在内室,听到刘秀当为天子,方知文叔和伟卿也在座。”刘秀想到自己刚才的狂言,自己亦不觉好笑。
邓晨此时又问了阴家诸人的安好,阴识一一作答,阴识又一一问邓家诸人安好,两人竟絮絮叨叨的扯起家常。刘秀在旁边听着,心里便如猫爪子挠痒,他一心想问邓婳的景况,偏又插不上话。也不知阴识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一个干脆利落的人,这会偏偏如一老妪,拉着邓晨只是闲话家常,刘秀只怀疑阴识成了雅乐坊的辛越。
待两人问好请安,虚文繁礼闹的差不多了,阴识方似想起一事,漫不经心道:“文叔,伟卿,识明晚备了薄宴,请了李通兄弟一叙,请文叔,伟卿务必前来作陪,识恭候两位大驾。”邓晨心中“咯噔”一下,随即点头应道:“自当前来。”阴识拱手,竟是登车离去。
刘秀心下大急,终是忍不住问:“次伯,婳,婳……”阴识佯作不解:“什么画?文叔要观画么?阴家倒也藏了些名家书画,明日你来看吧。”语毕再不理会,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