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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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阳城头上，阴丽华仰首望着夜空，凝视着天际的北斗星，脑海中却回想着刘秀临去前的话语：“婳儿，我若有命回来，你就等着被我掐死，我若回不来，你自己就从城头上跳下，省得我变成厉鬼，整日缠着你。”想到这几句狠话，阴丽华轻轻地笑出声，暗忖自己这次贸然出头，想必已将刘秀气得吐血三升，否则此次生死未卜的分离，刘秀竟无半句温言软语，只留了这样几句话语便离去。
阴丽华一时心中柔肠百转，又想到刘秀，邓晨，李轶，阴兴等人冲出城时的景象：新朝大军尚未抵达，新军前锋防范不密，又值夜色已晚，刘秀等十余骑竟有惊无险地冲出了新军的包围圈，只是夜色茫茫，也不知十余人是否受伤，心中忧愁，彷徨不定。
茫茫夜色中，阴丽华只瞧着天际那颗明亮的北斗星，双手合十，暗暗祷告：“上苍有灵，护佑秀哥哥他们吧，若有什么灾难，请降临在婳儿一人身上吧！”
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狼嗥，凄厉悠长，随即群虎震啸，令人毛骨悚然。巡夜的士兵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戈戟“呛啷”一声掉在地面，几个胆小的士卒牙关已打起了寒战。
阴丽华蹙眉，正欲发话，却听见王常一声厉喝：“都是些没种的东西，几声狗叫就吓破了你们的鼠胆？都给我把手中的兵器拾起来，擦亮些，且看看以后是你们杀了这群畜生，还是这群畜生杀了你们!”
士兵们不敢不听，勉强握紧长矛，重新在自己值岗的方位站好，只是面面相觑的目光中，仍流露出恐惧之色。
阴丽华见此情景，暗暗忧虑，不由得凝神静思，就连王常唤了自己好几声也没反应。王常眼见阴丽华神色怔忡，竟似呆了，略感诧异，连声唤道：“邓医士，邓医士！”
阴丽华“啊”了一声，转身面向王常，歉然道：“王将军，小人正在思虑如何对付这群猛兽，一时不察，还望见谅。”
王常心下一动，带着几分试探问道：“邓医士可是想到什么好法子？”阴丽华微微一笑，道：“小人不才，只想依样画个葫芦，王将军借一步说话。”
王常心中惊疑不定，随着阴丽华走下城楼，眼见四下无人，阴丽华方不紧不慢的大致讲了自己的谋划。王常只听得两三句，心下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待得阴丽华讲完，一个长揖，叹道：“阴姑娘高见，王常自愧不如，得阴姑娘襄助，昆阳城当可无虞。”
阴丽华连忙还礼，道：“王将军过誉了，阴姬不过是借先贤智谋一用，不值什么。只是王将军，此事务必暗中进行，若有泄漏，这法子就不灵了。”
王常颔首：“这是自然。”
次日清早，阴丽华正在束发裹巾，忽然远处传来几声闷响，随后地面微微颤动，竟是不止。阴丽华心下一沉，知道新军开始攻城了。
不多时，野岛五郎冲进房内，神色惶然，道：“四小姐，他们，他们攻城了。”
阴丽华叹气：“野岛，你背上药箱，随我去看看。”野岛踌躇：“四小姐，要不等这阵攻势减缓，咱们再出去吧。”阴丽华摇头：“不行，攻势一起，士卒必有伤亡，我们早到一分，伤员就多一分希望，走吧。”野岛偷眼瞧去，自家小姐面容悲悯，心下微微叹息。
两人出得房屋，却见街面上净是慌张躲避的民众，两人翻身上马，急驰至城墙北楼，到得城楼，阴丽华眼见新军铁骑横亘原野，金钲战鼓，声动天地，高旗蔽日，长戟慧云，极目远眺，在那中军帐侧百丈处，隐隐数十溜铁笼，想必就是那群猛兽。
忽然城楼一阵颤动，阴丽华只觉立足不稳，连忙扶住墙体，原来新军已开始用冲车攻城，好在昆阳城楼高实夯厚，新军急切间不得攻破。
野岛突然一声大叫：“四小姐，那是什么？”阴丽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数十架云车缓缓升起，云车上寒光闪耀，此时那容阴丽华多想，顺势拉过野岛，喝道“爬下！”
话音未落，野岛只听见耳边尖厉呼啸声大作，万箭齐发，遮天蔽日，飞落如蝗，城楼上下一片惨叫。野岛自觉又回到了自己跳海那日，狂风巨浪，万顷波涛，天地为之颤抖，心下惊骇不已。
危急中，野岛微微扭头向阴丽华瞧去，见到她正蜷缩在墙垛下，面色惨白，下唇正被牙齿死死咬住，显是恐惧。
阴丽华眼见野岛试图向自己靠拢，连忙示意，让他原地贴伏，不可乱动。野岛见这位小姐虽然恐惧，眼神却清明，神智不乱，危急中虽惧亦静，心下不禁好生佩服这位娇怯女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箭势骤停，显是新军训练有素，令行箭停。此时王常猫腰行来，急切问道：“邓医士，你，你没事吧？”
阴丽华摇摇头，此时方觉背上冷汗涔涔，勉力笑道：“王将军。”王常见她容色苍白，显是受惊不小，歉然道：“邓医士，让你受惊了，只是这阵箭雨，让好多弟兄们都见血了，你……”
阴丽华接口：“王将军，小人不妨事，只是小人估计城楼高厚，敌军急切间攻不下，那这箭势必然会反复，王将军，请加派人手，将受伤的将士们就近移至他处，方便救治。”
王常见眼前这娇弱女子身躯仍在颤抖，行事却是有条不紊，心里暗赞，一挥手，领着部众自去安排。阴丽华自和野岛前去各处检视伤情，救治将士。
此后城中每日便是如此，冲车攻城，云车放箭，轮番而上，城中民众如要外出汲水，也要身负门板挡着。野岛一连十余日跟着阴丽华救治伤员，不时背着门板外出取药取水，倒把身形练得越来越灵巧。
这日晚间，阴丽华因连日救人，早已疲惫不堪，刚回到下处，便倚着门边软软倒下来，野岛唬了一跳，连忙到灶间搜寻，只得一些地瓜。
阴丽华虽饿得全身无力，见着食物，仍是慢慢去掉瓜皮，斯斯文文咬着。野岛哪管这许多，一口下去，汁水横溢。阴丽华见他馋相，轻笑一声。野岛见她虽容色蔽尘，这一笑仍是明媚，令人望之愉悦。
野岛啃完一个地瓜，愁眉苦脸道：“四小姐，王将军派给咱们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刘将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再不赶回来，恐怕咱们不是战死，而是饿死。”阴丽华仰首望着沉沉夜色，轻声道：“他们会回来的，野岛，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围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