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纪》荷叶田田

22、报讯

　　驿道上，阴兴正纵马疾驰，身后十余名阴氏子弟簇拥着马车，紧随其后。
　　野岛五郎上身着短襦，下身着一条犊鼻裤，这身打扮混在一众骑士中显得不伦不类，但他自觉颇为自在，一路哼着怪腔怪调的小曲，阴家子弟也不去理他。
　　忽然，车内碧漪探出头来，唤了声：“野岛先生。”野岛五郎忙答道：“诺。”碧漪道：“姑娘有事要与三公子商议，你去请三公子过来。”
　　野岛五郎应了声，将阴兴请过来。阴兴放缓速度，在马车边缓辔而行。阴丽华对着自己的三哥说道：“三哥，我要去一趟天邙山。”
　　阴兴一惊：“什么？”阴丽华平静地重复：“三哥，我要去天邙山。”
　　阴兴想也不想，脱口道：“别想。”阴丽华早知三哥这般反应，笑道：“三哥，你不让我去也行，等回到阴家，我自己再出来。”
　　阴兴只觉额上青筋蹦跳，忍气问道：“为何突然想到去天邙山？”
　　阴丽华道：“三哥可知我和华医士应下了三年之约？”阴兴“哦”了一声，不屑道：“你就是为了这劳什子医书？”
　　阴丽华点点头，柔声恳求道：“三哥，我听华医士言道，天邙山有不常见的药材，三哥，让我去看看吧。”
　　阴兴眼见小妹清澈的眼神中流露出哀恳之气，宛如路边遭人遗弃的可怜的小狗，自己若是不答应，真真是铁石心肠了。阴兴气道：“你打算去多久？”
　　阴丽华见三哥语气似有松动，忙道：“我本想在山上居住月余，但三哥还要返回军中，我就想待上半旬，婳儿不分轻重，又给三哥添堵了。”说着，眸子中泪光盈盈，一脸哀求。
　　阴兴咬牙，恨恨道：“只能半旬，多一日，我便押你下山。”阴丽华破涕为笑：“三哥真好，婳儿最喜欢三哥。”
　　阴兴阴沉沉道：“是吗？你背着大哥，硬使性子要去天邙山，哼，你最喜欢三哥为你背黑锅。”
　　阴丽华吐吐舌头，连忙放下车帷，车内，碧漪已忍笑忍得浑身发抖，阴丽华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十指交握，比了个“大功告成”的手势。
　　车外，阴兴一声令下，车队调转方向，直奔昆阳城外的天邙山而去。
　　天邙山，位于昆阳城外三十余里，山中绿茵遍地，古木撑天，谷内四季如春，奇花异草甚多，山中居有猎户，阴兴一干人就投宿在山中猎户家里。
　　这十几日里，阴丽华在阴兴，碧漪，小五等人的陪同下，在猎户的引路下四处采集药材，阴丽华见此山多产各色石脂并蘼芜，络石，玉泉等药材，心中欢喜，常常一边采药，一边在竹简上记述药材特性及产地征貌，倒忙了个手足无措。阴兴一边呵斥着小妹被药材迷了心窍，一边却又帮着小妹收集药材，分门别类，碧漪瞧着自家两个主子的模样，时常背过身去偷笑，小五不明所以，干脆跟着傻笑，山中的日子就这么倏而一过。
　　刚过半旬，阴兴就连连催促，阴丽华虽心中有憾，但有言在先，只得随着阴兴向主人家道别。
　　山中猎户淳朴，甚是好客，一听见他们要走，忙再三挽留，见他们去意甚坚，又好言告知如何抄小道可节省路途时间，又笑道：“要是往日，我们也不敢向客人指这条小道的，只因汉军攻占了昆阳，定陵等地，路上太平了许多，我们方敢告知客人这条小路。”
　　阴氏兄妹俱是惊讶汉军攻城略地如此神速，阴兴忙问道是哪路汉军到了昆阳，猎户哪知这许多，只道是什么王将军。
　　阴兴回头看了小妹一眼，阴丽华头颈低垂，神色黯然。阴兴叹气，辞别主人家，带着一干阴家子弟自抄小路而去。
　　车队刚刚转入山脚，远远传来一声长啸，阴兴神色一变。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各种啸声此起彼伏，似虎啸，似龙吟，似狼嗥，这下大家脸色都变了。
　　阴兴见小妹掀起车帷，脸上略现惧意，阴兴低声安慰妹妹：“别怕，听声音不像从山中传来。”
　　阴丽华摇头道：“正因不从山中传来，我才奇怪。咱们在山上这许多日了，也没有听说此山有猛兽，这会怎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这些叫声了？”
　　阴兴凝神听了半晌，脸上显出困惑之色：“奇了，怎么会有象嗥？似乎还有狮，豹？”阴丽华一呆：“百兽献瑞？”
　　阴兴虽觉事态紧急，也不禁被妹妹的话语逗的莞尔一笑：“傻丫头。”随即正色道：“百兽聚集，必有异象，我们先到高处避一避。”
　　众人沿原路折返，寻到一处高岗，刚刚立定，只听一声虎啸，声振群山，随后百兽齐啸，闻声辨去，狮，虎，象，豹，狼等猛兽竟似都在其中，且数量惊人，阴氏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何以有如此多的猛兽齐聚此地。
　　忽然野岛五郎怪叫一声：“哪是什么？”众人凝目望去，远处烟尘滚滚，黄雾弥漫，影影绰绰似有旗帜行进，却不见人影。阴兴心中惊异不定，实不知这是什么事物。
　　再过得片刻，虎啸声隐隐近了，众人觉得地面竟似在抖动，只听的数声长啸，震耳欲聋，迎面一阵腥风扑过，众人定睛瞧去，烟雾中竟翻腾出无数猛兽：虎豹狮狼，更有犀牛大象等庞然大物，呼啸奔腾而去。
　　百兽之后，方听见靴声囊囊，蹄声得得，无数莽军身披坚甲，手执利器，队形蜿蜒数里，一眼望去，首尾不知何处，只觉烟雾中俱是人影，实不知兵士几何。
　　山冈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各人脸上看到惧色。阴兴喃喃自语：“他们要去哪里？”
　　“宛城，他们一定是去宛城。”阴丽华脱口而出。阴兴悚然一惊：“对，他们是去宛城。”
　　阴丽华心念电转：“三哥，他们增援宛城，定要经过昆阳，昆阳若失，围攻宛城的汉军岂不是腹背受敌，那……”
　　阴兴面色大变：“汉军危矣。”阴兴定定神，道：“小四，你暂且……”阴丽华截断阴兴话语：“三哥，事到如今，顾不了许多，我和你一道，先去昆阳城中报信。”
　　阴兴一咬牙，唤道：“十七弟。”一少年应声而出，阴兴对少年道：“你和碧漪两人，赶着这辆马车，扮做药商夫妇，前去宛城报信。你二人议定好口径，料莽军也不会过多为难你们，只是你肩负重任，务必一路小心。”少年肃然道：“诺。”跳上马车，一声吆喝，车内碧漪连话也来不及说一句，马车疾驰而去。
　　阴兴转头对阴丽华道：“小四，上马，路是你挑的，三哥若是护不住你，你可别怨。”阴丽华此时反倒轻松，含笑道：“三哥放心，小四决无怨言。”阴兴哼了一声：“野岛，小姐的安全全交给你了。”野岛五郎点头如捣蒜。
　　阴兴翻身上马，喝道：“阴家儿郎们，抄小道，快马加鞭，务必赶在莽军之前冲进昆阳！”话音刚落，一鞭重重甩下，胯下骏马一声长嘶，率先奔出。阴家众人不再迟疑，纷纷打马疾驰，十余骑顿如离弦之箭，直奔昆阳。
　　众人一路疾驰，马不停蹄，俱知这是和莽军争抢先机，谁也不敢略停半步，阴丽华只觉嗓子焦渴异常，亦不敢停下喝半口水。
　　如此行得三四个时辰，阴丽华已觉得自己全身骨头散落不成人形，她自幼便受呵护，虽远离父母赴洛阳求学，但一路上父兄为她打理得周到细致，便是在师傅身边，师傅对其也爱如珍宝。好在阴丽华虽娇，但自幼庭训甚严，师傅也对其颇多磨砺，故而心性极是骄傲。这一路颠沛，阴丽华咬牙不语，凭着胸中一股傲气，半声也不吭，一如阴家男儿。野岛五郎护在她身侧，眼见这娇弱小姐心性不输男儿，心下倒也佩服。
　　阴兴远远看见昆阳城门，心下大喜，双腿一夹马腹，便似离弦之箭冲入城中，口中高呼：“紧急军情，带我速见王将军。”
　　守门军士听他呼喊，不敢怠慢，忙迎上去。阴兴一勒缰绳，喝道：“快带我去见王将军。”
　　旁边一人闻声转过来，失声唤道：“君陵（阴兴字），你怎会在此处？”阴兴一拨马头，正瞧见刘秀。
　　阴兴犹如遇到主心骨，跳下马来一把握住刘秀双臂，道：“文叔君，你也在此处，太好了。快，莽军来袭昆阳，快，快做准备。”
　　刘秀面色一沉，温言道：“君陵别急，慢慢说。”正在此时，阴氏众人也随后赶至，阴丽华一眼瞧见刘秀，精神忽然大振，再也顾不得其他，唤道：“秀哥哥。”
　　刘秀转头瞧见阴丽华身影，原本温润自如的脸色顿时大变，厉声喝道：“你怎么也来了？”
　　阴丽华见他神色峻厉，吓了一跳，定定神，道：“我们途中遇到莽军，我和三哥赶来报讯。秀哥哥，别管其他了，莽军势大，军中还有各种猛兽，来势汹涌，城内要早做应对才是。”
　　刘秀瞧着阴丽华满面风尘，神色疲惫，身形似乎摇摇欲坠，心下痛惜，本想斥责几句，终是忍下。对阴兴道：“随我去见成国公。”又对野岛五郎道：“小五，你先护着婳儿到官衙休息片刻。”随即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单位上发生一些事情，让自己差点想不开了，写写文章，让自己沉溺在文字中，感觉似乎好些了。以后偶会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