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94、回转西北

　　楚凤城的通行令牌果然有效，一路上畅通无阻，简直比来的时候还要快，虽然凌溯溪身子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好在头疼缓解了，除了每天都对楚玄灏很冷淡之外，其余的都还好。
　　于是这天早上，终于赶到了西北王府。
　　凌溯溪这些天，不说话，也不问，很少吃东西，每天就窝在马车里睡觉，所以楚玄灏轻轻的推醒他告诉他到了的时候，他还有点迷茫。
　　楚玄灏笑了笑，从身后抽出一条非常严密厚实的披风给他仔细穿好，道：“西北风沙大，天凉的早，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多穿一点。”
　　凌溯溪一只手没法系带子，不然连这衣带都不会让他系的。
　　段落在外面道：“请王爷下车。”
　　帘子掀起，楚玄灏率先下来，然后回身去扶车里的人。
　　凌溯溪下了车，看到面前的人微一怔愣。
　　李良，冯飞扬，段落还有颜夕楼站在一排，他甫一站定，四人齐声道：“恭迎少爷回府！”
　　少爷……
　　他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颜夕楼微红眼眶，道：“少爷这些日子里辛苦了，是夕楼的错！”
　　凌溯溪一直毫无表情的面目终于松动，往前一步，握住了颜夕楼的手，对他点头。
　　只是这一点头，颜夕楼就知道凌溯溪对他是感激的，想起那人，心顿时酸痛。
　　凌溯溪眼睛扫过面前诸人，忽然发觉少了一个，就攥了一下颜夕楼的手。
　　颜夕楼眼睛飘过他身后面容冷峻的楚玄灏，动了动嘴巴，道：“云书……云书被派到京城做探子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我会……把少爷回来的消息告诉他的。”
　　虽然颜夕楼言辞闪烁，但是凌溯溪此时满怀心事，就不曾多想，只是又对他点了一下头。
　　颜夕楼还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溯溪！”然后一个矮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颜夕楼眼疾手快的拦住，才没让他把凌溯溪撞倒。
　　乔琳一把推开颜夕楼把凌溯溪抱了个满怀，哭道：“我以为你死了呢，你没死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凌溯溪拍了拍他的背，眼眶也有些红，无论何时何地，乔琳还是他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了什么，乔琳对他仍然是一片赤诚，这应该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乔琳哭够了抹着眼泪道：“兵我给他了，粮我给他了，钱我也给他了，什么都不剩了，还好靖安王有良心，没忘了你为他费心筹谋，这些能换你平安的回来真是太值得了，我知道你要回来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居然真的把你从淮南抢回来了！还不是太没用……你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咱们进去，我带你去房间……”
　　李良见乔琳越说越乱，赶紧打断他道：“好了好了乔大人，你让少爷回去歇会儿行不行啊。”
　　凌溯溪见过李良，听了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那匾额，上面写着：靖安王府。
　　今日的靖安王府已经不是从前的靖安王府了，他面无表情的往里走，楚玄灏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楚玄灏根基在西北，所以这靖安王府虽然没有京城的华丽，但是也五脏俱全，路上遇到仆人婢女都低头让路，口称“少爷”。
　　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凌溯溪知道，自己这次再进靖安王府，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了。
　　他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那微凉的玉镯。
　　前面有人引路，进了正厅，楚玄灏高坐主位，凌溯溪坐在侧位，西北王府总管也跟了进来，跪地道：“王府总管韩福，见过凌少爷。”
　　凌溯溪没有丝毫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
　　楚玄灏道：“你可知他在京城王府是何地位？”
　　韩福忙道：“知道，饮食陈设药饵服饰，都以少爷为贵，奴才省得。”
　　楚玄灏点头，道：“知道就好，去布置房间吧。”
　　韩福躬身退下去安排。
　　段落走到前面来，单膝跪地，道：“属下段落，云州暗军统领，拜见少爷！”声音朗朗。
　　凌溯溪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无甚表情，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这一路都在赶路，段落也没有什么跟他说话的机会，趁着大家都在，自己来认主。
　　楚玄灏见凌溯溪不理他，就道：“起来吧。”又想对凌溯溪说些什么，但是身边人太多，还是没有说。
　　乔琳不满道：“有什么话不能改日再说，不能让溯溪先休息一下吗，你看他脸白的纸一样了！”
　　楚玄灏站起身来，道：“我送你回房。”说着要去拉他的手，凌溯溪夺手甩开他，看了一眼乔琳。
　　乔琳傲然道：“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我陪你去。”说着来扶他。
　　凌溯溪这次没有挣扎，任乔琳扶着自己出了大厅。
　　颜夕楼看他们出了大厅，才道：“王爷，少爷……不相信咱们说的话吗？”
　　楚玄灏道：“相不相信？你若是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就不是这一句轻飘飘的的‘相信’能解得了的了。”说完才想起：“水遥呢？他去哪儿了？”
　　“水公子去衙门了，几位大人请水公子去商讨今年秋冬存粮的事情，咱们军队扩充了，地盘扩大了，但是粮食上还是有些不足，还有，前些日子有几位大人从东面逃来咱们这里了，带了很多朝廷上的消息，有文官也有武将，水公子正在安排。”
　　“怀宁军有动静吗？”
　　李良道：“没有，一点都没有，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道：“淮南传来消息，说……”
　　“说什么？”楚玄灏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说王爷抢了淮南王的新婚妻子，若是王爷好好的还回去便罢，要是……要是王爷不肯送回去，就与咱们西北势不两立。”李良说出这句话是捏了一把汗的，看楚玄灏的样子，是绝对不会把凌溯溪送回去的，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但是他们现在确实需要淮南的帮助，真的是十分棘手。
　　楚玄灏对他说的这个消息根本不放在眼里，道：“势不两立又怎么样，没了淮南我一样能打回京城！”说完就往凌溯溪的房间方向去了。

　　乔琳拉着凌溯溪不停的说着他们分开之后的事情，从江南说到云州，凌溯溪只是淡淡的，也不接话，也不做什么表示。
　　“溯溪，你很累吗？”乔琳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小心的问道。
　　凌溯溪摇摇头，看向面前的房门。
　　乔琳伸手推开门，道：“你就住在这里，你看看还缺什么，我让人给你添！”
　　凌溯溪看到面前的房间微怔，不是因为这里铺陈精致，而是……这是靖安王府楚玄灏的卧室，小厅，套间暖阁，甚至连两边的花都一模一样。
　　“溯溪？进去啊，你怎么了？”乔琳去扶他，而凌溯溪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了。
　　乔琳并不知道楚玄灏的卧室是什么样子的，当初他知道凌溯溪要回来欢喜的很，韩福又说安排他住在这里，他就没有多想，看房间这么讲究，也只是觉得楚玄灏对凌溯溪上心。
　　而楚玄灏一直住在军营里，并没有回过王府，他也没有往那上面想。
　　凌溯溪只觉得脚步发沉，乔琳还暗自纳闷，道：“怎么了？不喜欢？不喜欢咱们就走，要不你去我那里住！”
　　“咳咳”一声轻咳从他们身后传来，乔琳回头，脸色有点垮：“王爷，你来了，溯溪好像不喜欢这里，要不您给他另外安排个别的地方吧。”
　　楚玄灏没有答言，上前扶了凌溯溪的胳膊就往里带，道：“这就是你该住的地方。”
　　凌溯溪被他拉进了房间，微微有些踉跄，楚玄灏细心的扶住他，道：“乔琳先回去吧。”
　　楚玄灏发了话，乔琳再不愿意也不能留下，只得道：“溯溪，等你歇够了我来看你啊。”
　　乔琳走了，楚玄灏带着他在矮塌上坐下，道：“乔琳虽然口无遮拦，但是维护你的心是好的，还有……”
　　他握了凌溯溪微凉的手，道：“谢谢你，嗯，云州。”
　　云州若是没有凌溯溪的安排和支持，恐怕他没有那么痛快就能胜了吕希，那时的情况就会危险很多。
　　凌溯溪连自己有一天会被楚玄灏怀疑都想到，甚至明知道自己会有难的情况下，仍然给楚玄灏安排了一切他能安排的事情，他想到了每一个楚玄灏急需帮助的点，为他铺路，这份心思，不能不让人为之动容。
　　但是现在的凌溯溪对楚玄灏的话完全没有反应，看到这房间初时的错愕之后，又恢复了冷淡。
　　“溯溪，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就请大夫来给你诊脉，你的身体太弱了，要好好调理，奔波了一天了，还是先躺一会儿吧。”说着去解凌溯溪的衣领。
　　凌溯溪任他给自己解了衣袍，起身想往套间里走，却被楚玄灏拦腰抱起来，道：“有我的时候就不需要你动了。”
　　把他稳稳放在床上，又用锦被盖好，楚玄灏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片桂圆干塞进了他的嘴里，道：“甜的，吃了快睡吧。”
　　凌溯溪抿了一下那清甜，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