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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肝肠寸断 ...

  •   漏夜寒更泼天雨,摇曳灯火候归人。
      几多冷香红轻嗅,竹帘深覆梆子声。
      风雨飘摇的破庙中,一堆发霉了不知多久的稻草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段落心中不苟言笑的靖安王爷神情怅然的抱着那个他一只没有放手的人,一语不发的坐在上面。
      他那么小心,不肯让他露在披风外面一点点,把凌溯溪整个上身都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下也没有松开过。
      哪怕面前是他的手下,哪怕几十人围着他,即使这个动作一扫他往日的威严,他也不曾放手。
      段落拿了水囊过去,道:“王爷,要不要给少爷喝点水?”
      楚玄灏摇摇头:“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段落心中叹了一声,道:“少爷现在昏迷着,属下帮王爷把手上的伤包扎一下吧。”
      “不必。”
      “王爷,还是包扎一下吧,等一下少爷醒来了,您怎么跟他说呢?”
      楚玄灏手上的伤深可见骨,凌溯溪疼的狠了差点把他的手掌咬断,现在那伤口向外翻着,血都凝固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眼睛的脸,道:“好。”
      段落跟手下人拿了绷带,小心的给他包扎了伤口,然后退回不远处坐下。
      破庙四面透风,不时有细细的雨丝被风吹进来,楚玄灏挪动了一下,用身体挡住后面的风,把凌溯溪身上的披风裹的更紧了一些。
      昏迷中的凌溯溪似乎也不安生,睫毛不停的抖动着,握在楚玄灏手中的那骨节分明的手冰凉。
      溯溪溯溪,为什么不能让我替你承受这些痛苦呢……
      仿佛听见了楚玄灏心中的话,凌溯溪眼皮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溯溪,你醒了?”楚玄灏有些激动道。
      凌溯溪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头撞到楚玄灏的怀里,左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喉头发出“呜呜”的气声,显然疼痛袭来。
      他已经没有了什么神智,只是痛苦不堪的徒劳的抱着楚玄灏,一下一下的撞他的胸口,眼泪都流了出来,那“呜呜”声好像在求楚玄灏救他。
      楚玄灏也心疼的肝肠寸断,死死的抱着他不让他伤了自己,口中不停的念着:“我在我在,溯溪,不要怕,马上就过去了,过去了就好了……段落!有没有止痛药!”
      段落已经被凌溯溪这个样子吓得一呆,楚玄灏一喊他回过神来,马上从身上拿出一瓶他们先前预备受伤时候吃的药,倒出一颗交给楚玄灏。
      楚玄灏喊道:“按住他!”
      段落赶过去,铁一样的手钳住凌溯溪的肩膀,楚玄灏捏开他的嘴,硬是把那药塞了进去。
      他也知道这药未必有多大效力,但是他真的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凌溯溪这么痛苦。
      凌溯溪差点咬了他的手指,混混沌沌的胡乱就把药咽了下去,手指死死地抠着楚玄灏的背,疼啊,师父我好疼,我不想活了,你带我走吧,好疼好疼……
      若是薄凡见到凌溯溪这样,恐怕只会心疼的说他自作自受,不肯听他的忠告,陷自己于这种痛苦之中。
      背上的痛楚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楚玄灏想为他分担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的叫他的名字,希望能给他一点抵御痛苦的力量。
      也许是疼的狠了,也许是闹的累了,凌溯溪后半夜终于睡了过去。
      从前因为他有这一双异于常人的耳朵,楚玄灏经常让他帮忙做一些事情,每次他都欣然接受,然后卧床两三天,却从未跟楚玄灏说过他的疼痛。
      楚玄灏现在真的很想回到从前,然后给过去的自己两巴掌。

      第二天清晨,段落被冷风吹了一下忽然醒来,揉了揉眼睛,外面的天色放亮,看来一夜风雨已经过去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往后面看了一眼,楚玄灏还睁着眼睛,显然是一夜未睡。
      段落走过去道:“王爷,咱们启程吗?”
      楚玄灏道:“车马无碍?无碍的话就走吧。”
      段落点了下头,出去察看了车马,昨晚他们进破庙躲雨的时候就已经把车马都带了进来,好在破庙虽破,但是相当阔朗,堪堪容纳下了这些人和马。
      外面雨水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分外清香,已经有马走出去悠闲的吃草,这样悠闲的一幕,好像昨夜的浴血奋战就是一场梦。
      牵了马出去,段落进来道:“王爷,走吧。”
      楚玄灏坐了整整一个晚上,身姿有些踉跄,段落想去扶凌溯溪,但是被楚玄灏挡了一下,道:“我来,”说着双臂用力,还是把凌溯溪抱了起来。
      上了车,里面的环境好很多,等凌溯溪再次醒来的时候,虽然头还是金箍一样的疼,但是已经恢复了神智。
      他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下意识的往上看去,就看到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溯溪,你醒了?”楚玄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道:“你还难受吗?头还疼吗?”
      凌溯溪昏昏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一手还是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去揉自己一侧的太阳穴。
      楚玄灏把他的手拉下去,双手放到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按揉,道:“好一点吗?溯溪……我想问你一句话。”他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在楚凤城的府里听我们说话了?”
      凌溯溪闭着的眼睛一动。
      楚玄灏道:“我知道你听了,不然你不会这么难受,你听到的没有错,天下为聘,这是我给你的许诺,若是你不想要。”他顿了一下,声音深沉:“宣儿登基,我还你一命,也是我的许诺。”
      凌溯溪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上,传来熟悉的温暖感觉,他忽然觉得头疼也轻了些。
      “饿不饿?”楚玄灏从一边拿过水遥给他准备的小口袋,从里面拿出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放到了凌溯溪的唇边。
      凌溯溪已经两天水米未进,食物放在唇边,他就张口抿了进去,软软的,微微有点嚼头,咬了两下甜甜的清香满口,他不禁睁眼看去。
      楚玄灏又拿了一片喂给他,道:“是桂圆干,大娘说你多吃桂圆干好,我带了整整一大袋子,够你吃一路的。”
      凌溯溪这才想起周婆说的吃红枣桂圆什么的给他补气血,可他又不是女人,吃什么红枣桂圆,不禁有些微怒。
      楚玄灏浑然不觉,见他吃完了,顺手又拿了往他嘴里送,道:“路上没有吃的,你多吃一点。”
      凌溯溪躲不开,已经吃进了嘴巴里的东西他又不好沾着口水吐出来,就吃了下去。
      虽然不想吃,但是那微甜清香的味道却在嘴巴里萦绕不去,甚至还有些留恋。
      凌溯溪没有直接吐出来,这给了楚玄灏特别大的信心,一片一片的往他嘴里放,一直吃了二十来片,楚玄灏才停手,道:“差不多了,留着明天给你吃。”说完又给他揉额头。
      楚玄灏的动作非常轻柔,缓解了凌溯溪的针尖刺骨的灼痛,也不知是按摩的关系,还是靠在了熟悉的人的怀里,凌溯溪的心忽然平静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淮南王府的,但是却能想象楚玄灏做了什么,他这样的性子,若是认准了一件事,那必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心中不是滋味,也就不去想了,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溯溪,咱们马上就回西北了,回到西北之后你什么都不要管,安心养你的身体,一切都有我,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是无论你多不想见到我,我都不会放你走的,相信我,我能把从前欠你的都补给你。”
      楚玄灏声音很低:“夕楼告诉了我一些事,溯溪,我从未给人手令让人去提审你,我只道把你放在死牢里,虽然阴冷潮湿,但是能防着徐莹对你不利,我不知道有人会偷了我的手令……如果从前你不相信的话,那现在呢?经历了这么多,你仍然不相信我并不想伤害你吗?”
      凌溯溪抿了抿唇,舌尖舔了舔牙齿,那上面还有着桂圆干的淡淡甜香。
      “我不相信你对我是无情的,我不信……”楚玄灏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有了些许可怜。
      凌溯溪头还很疼,但是已经能够忍受,一个姿势躺的久了,压的另外半边身子有些麻木,就费力的动了一下,后背从他胸口上滑下来,转了一下头。
      楚玄灏抬起双手,任他折腾,等他靠舒服了,伸手去给他拉薄被,凌溯溪狠狠的打了他的手一巴掌,楚玄灏立刻缩回了手,他自己给自己拉好了被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楚玄灏笑了笑,摸了一下他的脸,凌溯溪一巴掌打过来被楚玄灏抓住,道:“好了好了,我不碰你,你睡。”
      搓了搓他的手,把那手放回薄被里。
      感受着他发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知道他能这么睡下着实不易,就一动也不敢再动。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虽然在赶路,但是却一点也不颠簸,段落为自己这个从未见过的主子,真的是尽了心的。
      楚玄灏看着怀中人的睡颜,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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