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95、针锋相对

　　帐内昏暗，但是楚玄灏已经知道天亮了，看向怀中还安睡的人，不禁露出一点笑意，探头吻了一下那殷红的薄唇。
　　轻巧的一贴似乎还不太满足，微微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品尝着那熟悉的清甜，和怀中似有还无的茶花香。
　　凌溯溪似乎被弄醒了，皱眉睁开，伸手推了他一把，被楚玄灏握住手腕，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该起了，我让人送水来。”
　　说着起身把被子给他掖好，自己穿了衣服，打开门对门外恭候多时的下人道：“进来吧。”
　　说是送水，真的就只是送水，楚玄灏自己洗漱了，就拿了毛巾拧好，坐到床上，把凌溯溪扶坐起来，给他擦脸。
　　凌溯溪躲他的毛巾，显出不愿的样子，但是楚玄灏却总能准确的判断他躲的方向，每次都能让他撞到自己的手里，然后揉一下他的脸。
　　漱口水也是送到面前，凌溯溪要自己拿，他也不同意，非要亲自喂到嘴里，再拿漱盂接了才算。
　　你争我夺的洗漱了，早饭端上来了。
　　奉楚玄灏的命令，非常的精致可口，凌溯溪只有一只手可以动，吃起来十分的不方便，于是每天把饭喂到他嘴边也变成了楚玄灏的事情。
　　早饭放好，婢女退下，楚玄灏端着粥吹凉，盛了一勺放到他唇边，道：“来先吃东西。”
　　凌溯溪不张口，他也不恼，极富耐心的哄他：“尝一尝，里面放了莲子，味道是你喜欢的，试一试。”
　　勺子抵到他的唇边，凌溯溪皱眉，一挥手将粥碗打翻。
　　碗摔在地上没有破，但是粥却撒了满地都是，楚玄灏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半晌道：“不喜欢吃这个吗？”
　　他扬声道：“换一道粥来！”
　　婢女进来收拾了地，又有一碗粥送进来，楚玄灏依样画葫芦，还是那样哄他吃，凌溯溪不耐烦吃，直打翻了四五碗。
　　楚玄灏却一丝也不恼他，道：“溯溪，你可以跟我生气，可以跟我耍脾气，我会无限度的包容你，但是你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的身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它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凌溯溪放在被子的里的手紧紧的攥起。
　　又换了一碗粥，楚玄灏还是吹凉，盛好，放到他口边，道：“尝尝，这个合不合你胃口。”
　　凌溯溪被他百般温柔的无法，只好张了口。
　　楚玄灏笑了笑，勉强喂他吃下了一碗粥。
　　吩咐下人把膳食抬下去，颜夕楼在外面求见，楚玄灏让他进来，问什么事。
　　颜夕楼进来看到楚玄灏一身狼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道：“水公子请王爷去衙门一趟。”
　　“怎么了？”楚玄灏站起身来准备另换一套衣服。
　　颜夕楼欲言又止，道：“王爷还是去看看吧。”
　　楚玄灏看出颜夕楼神情有异，就道：“夕楼，你把乔琳叫来陪他。”
　　颜夕楼领命出去，他自己换了一件衣服，对凌溯溪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凌溯溪也不理他，自顾滑进了被子里，背对他睡了。
　　楚玄灏换好了衣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转身走了。

　　衙门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凡是楚玄灏手下的文臣武将，每天都在这里听令，等楚玄灏到了的时候，看到的是两旁官员的严阵以待。
　　他倒笑了：“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的？”说着走到众位大臣之前。
　　水遥站在一边，脸色不太明快。
　　“怎么？没人说话了？”楚玄灏道。
　　面前的官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文官越众而出，道：“今日请王爷来是有一事要问，前些日子王爷不告而别，是不是去了淮南？”
　　楚玄灏记得面前的这个人是个两榜进士，名叫荣达，是西北的官员，于是坦然道：“是，你们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荣达见他承认了，鼓起勇气道：“王爷可是真的把淮南王的王妃带回了西北？”
　　“本王是带回来一个人，但这个人不是他的王妃，而是我王府的家奴，本王带回自己的人也要跟他打商量吗？”楚玄灏冷声道。
　　王府家奴？所有人都想起了一个人。
　　内中一人忍不住道：“难道是凌溯溪？”
　　“不错。”楚玄灏丝毫不打算隐瞒，道：“确实是凌溯溪，举世皆知凌溯溪是我靖安王府的人，本王带他回来有什么不对么？”
　　确实不对，荣达有些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禁问：“难道凌溯溪是淮南王要迎娶的王妃？”
　　楚玄灏厉声道：“不是！你从何处听来这些闲话，还敢拿来质问本王！”
　　荣达吓得跪下，道：“并不是什么闲话，现在整个淮南都在议论这件事，已经传到西北来了，如果……如果凌溯溪真的是淮南王想要迎娶的王妃，王爷把他带回西北，就真的太欠思量了！”
　　“凌溯溪是男子，如何能当他的王妃？”楚玄灏怒道。
　　荣达道：“王爷，凌溯溪以一个男子之身能不能当淮南王的王妃真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淮南王认准了他，王爷这样冲动，就是坏了我们之间的交情，现在战事吃紧，急需淮南王的帮助，王爷何苦在这个时候与他分争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楚玄灏似笑非笑的问。
　　荣达以为楚玄灏被他说动了，忙道：“淮南王说了，只要您肯将人送回去，他就肯出兵帮咱们抵抗怀宁军，天下三分，淮南，西北，和怀宁王的东边，如果淮南王能和咱们站到一边，那真的是大大的好事，无论是粮草，还是军队，都能比现在要精良的多，而且战线扩大，对我方有利，破怀宁军指日可待……”
　　“够了！”楚玄灏打断他，冷笑一声，道：“我当今日怎么这么整齐，全都来了，原来为的是这件事。”
　　凌溯溪回来两天了，水遥竟然连面都没有露过，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这里压服这些人，但是他毕竟年轻，又没有官职，今日他来之前肯定是“群情激奋”，没了办法才告诉了他。
　　他扫了一眼水遥，水遥面容平静，但是掩饰不住憔悴。他又看向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盯着他，他忽然笑了。
　　这笑容看在众人眼中，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凌溯溪是本王的人，无论是淮南王还是你们，都别想把他从本王身边带走，本王当年能为了他血溅金殿，今日本王依旧能为他撒一腔血在这里，谁想对他下手，谁就再刺本王一刀！”他声如洪钟，吼出这句话。
　　众人被他的吼声吓得一呆，继而跪在地上，道：“王爷！儿女私情只是小事，还请王爷为江山计！”
　　“儿女私情？”楚玄灏道：“一个‘儿女私情’你们就敢闹到本王面前来？你们分明是在逼迫本王！以你们的江山大义，来逼本王就范！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这一生被人逼了太多次，他也退让了太多次，但是这一次，他不想，也不能退让。
　　荣达以头抢地，哭道：“王爷！一个凌溯溪事小，咱们的大业事大啊，若是没有淮南王的支持……”
　　“没有淮南王的支持本王一样能攻回神京！”、
　　“王爷，你这样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黎民百姓吗！”
　　楚玄灏被气笑了：“你们把江山寄托在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病弱之人身上，只想着不劳而获，从不考虑自己能为这个江山做些什么，一肚子‘义’跑到这里来跟本王哭号！本王若是答应了，自然是你们劝谏有功，本王若是不答应，自然也是本王罔顾百姓，怎么你们都不亏！若是他一个病人都能救这个江山，我还要你们何用！”
　　“王爷，话不是这样说，他还曾经投毒……”
　　“那要怎么说？投毒一案本王已经调查清楚，与凌溯溪无关，不仅与凌溯溪无关，而且他还在本王中毒之时寻来解药救本王一命！你们说的大义，你们要本王成全你们的大义，那谁来成全本王的大义！你们要让本王做忘恩负义之人，把他当成交换淮南士兵的筹码吗！”
　　荣达被说的哑口无言，又不甘心就这么退步，便道：“王爷，凌溯溪是陛下下旨捉拿的钦犯……”
　　楚玄灏冷哼一声，道：“那现在本王就要保他，你去京城面圣告本王欺君好了！”
　　荣达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脸顿时憋红了。
　　“凌溯溪之事无需再议，凌溯溪本是王府家奴，留在王府合情合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动摇本王的决心，如果再有人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有如此桌！”说完掌风立下，将身边一张书桌拍断，撒了一地的纸张。
　　木桌断裂和着楚玄灏的掌风之声，直刺入面前这些人的耳朵里，所有人看着那一地狼藉，不禁心胆俱颤。
　　楚玄灏冷冷的注视着面前众人：“还有谁想跟本王分说些什么吗？”
　　一室寂静，无人应答。
　　他一甩袍袖，率先走出厅堂，水遥看了一眼众人，也转身跟上。
　　荣达跪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直到身边有人来扶他，道：“荣大人，荣大人，怎么办啊……”
　　他借着那人的力气站起来，发着抖说：“传闻凌溯溪降生之时，他母亲喊着狐狸精癫狂而亡，王爷又这般鬼迷心窍，他……他真的是一个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