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杀我吗？》逝苒

3、纹身

　　苏扬醒来时是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
　　眼睛尚未睁开，她就已经感受到身下冰凉湿冷的地面，听到旁边清晰的衣物和身体接触发出的窸窣声。她挑了挑眼皮，假装还在昏迷，用余光看着旁边声音发出的地方。
　　就在离苏扬两步远的地面上，头天被她杀了的女人躺在地上，杀人魔先生手中握着一根粗粗的针，正在女尸身上写写画画。
　　他神色非常严肃认真，帅气的侧脸由于光线原因看不太清晰，却有种圣洁的感觉在里面。
　　苏扬忽然笑了。
　　这很奇怪，她昏迷前刚刚杀了一个人，现在被关在一个位置不明的地方，唯一的活人是一个变态杀人魔，而她居然觉得对方很虔诚圣洁。
　　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反正我们两个人里一定有一个不太正常。
　　苏扬这么想着，居然也不怎么害怕。
　　“啧，看到尸体就让你这么高兴么？真是变态啊~”杀人魔先生并没有抬头，却似乎早就知道苏扬已经醒了，他手上动作仍然认真，开口时确是调侃奚落的语气。
　　“至少我不会给死了的家伙刻字，这么想想怎么都是你更变态一点吧~”苏扬不甘示弱。她坐起来，忽然意识到后颈疼得要命。
　　“嘶……我说你下手也是轻一点啊……”她伸手轻轻向后摸，发现已经起了个很大的包。
　　“你……噗……”刚刚由于苏扬的话有点生气的杀人魔先生抬头，看到苏扬疼得一脸扭曲的神色，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在苏扬额上重重弹了一下。
　　“不想死就老实点。”虽然是威胁，语气却不可怕。
　　“嘶……疼疼疼疼疼……”苏扬叠声叫着，捂着额头，清脆的声音在地下室中回荡，给这个死寂般的地方染上了点活泼。
　　竟也忘了问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就这么留了下来。

　　时间久了，苏扬才知道，这里是一座已经废弃的监狱，而她一直所在的地方就是监狱位于地下关押囚犯的地方。
　　她平时只在熟悉的地方来回活动，左不过是厨房，牢房和杀人魔先生的房间。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那个看起来冷漠又生人勿近的杀人魔先生会让她进入自己的房间。但她也清楚对方这么做并不是接受。
　　杀人魔先生不会告诉她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他似乎很喜欢看苏扬打开一扇门后惊恐的神色，一直以此为乐。
　　苏扬也不恼。她渐渐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规律起来，渐渐熟悉这个地方，熟悉散发着各种气味的尸体，熟悉每天只见到一个人的生活。
　　这真奇怪，她居然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状态。
　　“真是变态啊，每天在尸体旁边生活。”杀人魔先生每每这样讽刺她。
　　开始还会反驳，后来也就放任他这样说。苏扬总是微笑着听着对方的嘲讽，在他说累的时候递上杯水过去。不是她包子，也不是她抖M，实在是这已经是对待杀人魔先生最好的方式。
　　苏扬总觉得，如果人的本质是一种野兽，那么杀人魔先生一定是喜欢食人惊恐的恶魔。只有看到别人惊讶惶恐的神色，他才会满意。
　　多么空虚的爱好啊，只能用虚假的强大来武装自己。
　　对于苏扬的行为，杀人魔先生先是好奇，在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不觉得害怕时，这种好奇便转化为不满。
　　“这么狂妄，是不相信我会杀你么？”这样威胁时，他总是习惯性掏出怀里的小刀。
　　“我相信啊，正是因为相信，才这么顺从的吧~”苏扬的答案总是这么口不对心，语气却无比诚恳。
　　“切~”这话往往会让杀人魔先生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致被打消掉。
　　苏扬偷笑。
　　她就是吃准了对方不会杀她。
　　杀人魔先生或许真的很聪明，很厉害，但对于一些东西真的是迟钝的要命，比如，他到现在居然都以为自己留下苏扬的命只是因为生活太无聊了，想要增加一点乐趣。
　　苏扬乐得不点破。
　　她是真的过得习惯，习惯到杀人魔先生都开始不爽的程度。

　　长时间的两人“同居”生活中，杀人魔先生总是以一种完全不满意的眼神看着苏扬，无论是对她每天打扫监狱的行为还是对她不会被尸体所惊吓的态度，有时候甚至于对她做出的食物都会表达不满。
　　这种情况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杀人魔先生感到满意的，怕也只有苏扬迅速练习出的好“手艺”——纹身了。
　　以条形码的形式将尸体死亡的日期纹在它身上，这是杀人魔先生一直在做的事情，不过在苏扬到了这里后，就由她接手过来。
　　粗粗的一次性纹身针，从皮肉中来回划过，动作行云流水，连杀人魔先生那样的完美主义者都挑不出什么问题来。每当这个时候，苏扬的表情便会非常认真虔诚。
　　一次又一次，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一道练习纹身时进行尝试留下的伤疤，苏扬将针刺入尸体的皮肤，会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那是生活中所没有的，真正的连接。
　　苏扬觉得，她开始理解当时看到的杀人魔先生为什么会有种圣洁的感觉——她在做的事，是纯粹的，唯一的，难以消磨的联系，超越性别，超越思想，甚至，超越死亡。
　　会有这种想法，想来疯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每每这样自嘲，却还是毫不抗拒的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苏扬本以为，剩下的时间，她或许就会这样跟杀人魔先生一起过下去，几乎不会交流，互相不加帮助，心却比任何两个人贴的都要近。
　　但改变往往来得比想象要快。

　　那是又一次，杀人魔先生晚上带了新“猎物”回来，他回房间去擦洗收拾，苏扬则自觉的将捆好的尸体摊开放好。
　　比起皮肉松弛僵硬的状态，苏扬更喜欢一点刚死不久的，还算光滑的没有长出尸斑的皮肤。她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找出一次性纹身针开始了往日的工作。
　　只是这次没能做完。
　　在她挽着袖子认真纹着最后两个竖杠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杀人魔先生双手插在口袋里，从一边的房间里走了过来。
　　看到苏扬认真的样子，他没有出声，却在走近后忽然拉住了苏扬一直用来固定的左手。
　　“这是怎么回事？想要自杀么？啧啧，如果想死就直接告诉我啊，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的~”惯例的调侃，却掩不住那份关心。
　　苏扬手上停住。
　　“只是练习纹身罢了。”她用右手扶好针头，轻描淡写。
　　“为什么不在尸体上练习？”杀人魔先生也是怔了一下。
　　“大概是……”苏扬想了一会，“不想破坏他们的完整吧……毕竟……”
　　话没说完，她先呆住。
　　练习纹身时，她很自然得觉得自己不该破坏掉尸体的完整性，房间里又没有其他同样手感的物品，便只能在自己手腕上划来划去。此时被杀人魔先生提及，她才意识到，放着一堆尸体不用，而在自己身上用针头刺来刺去的行为，似乎已经不太正常了。
　　拉着她的手的杀人魔先生明显也想到了相同的内容，他用满含深意的红眼睛盯着苏扬。
　　忽然扬手。
　　杀人魔先生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了苏扬可以挣扎的左手，另一只手则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
　　衣衫尽落，苏扬的右手还下意识保持着扶着纹身针的姿势。
　　她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杀人魔先生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忽然伸手掐住苏扬的脖子，死死按倒在桌上。
　　“既然这么喜欢这个，也给你来一个如何？”杀人魔先生的语气还是戏谑的，神色却很正经。一手掐着苏扬的脖子，另一只手已经在桌子的抽屉里抽了根新的纹身针出来。
　　苏扬没有反抗，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只能愣愣的看着对方将冰冷的纹身针刺进自己的皮肤，在锁骨下一点，同杀人魔先生身上一样的位置。
　　不同于尸体身上已经凝结的血液，被纹身针划破，苏扬锁骨处渐渐渗出细小的血珠来。血珠渐渐向下滚落，有种痒痒的感觉，很好的中和了被针刺穿的疼痛。
　　苏扬愣愣的看着在自己身上认真划着的男人。
　　看出她的不反对，男人掐着她脖子的手已经松开，此时脸上是苏扬无比熟悉的认真而圣洁的神情，但却比之前看到时似乎多了些什么。
　　她没来得及想清楚多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已经刺好的男人忽然低头，轻轻舔去了她锁骨处，已经开始凝结的血珠。
　　酥酥软软的，让人有种脱力的错觉。那触感太过美好，让苏扬忘了自己的声音。
　　下意识的，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身上的男人。
　　一瞬间变得粗重的喘息，双方都合上了眼。
　　男人覆身而上。
　　被进入的瞬间，苏扬忽然瞪大眼睛，昏黄的灯光中，她明白了对方今天反常的原因。
　　在看到苏扬那般认真给尸体纹身时，哪怕只有一点，杀人魔先生也是不愿的吧。不愿看她同其他人，哪怕只是一句尸体，建立起那种无法抹去的联系。
　　所以才要她也拥有那独一无二的印记。
　　废弃的监狱，昏暗的灯光，新鲜的尸体，带血的纹身针……在这些东西的陪伴下，苏扬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次。
　　却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