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非良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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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回想到这些时，面上也带着淡淡的微笑，不自觉地模仿起韩非唇角弯起的弧度。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张良慌忙将案上的画像卷起收进衣袖里。
果然是祖父。
“良儿。”
“祖父有何事？”
“公子韩非回来了。”
“是，良儿知道了。”
张开地忍不住瞥了瞥自家谦恭有礼、温良顺从，如今已出落得一表人才的孙儿，原本严厉的语气便有些柔和了。
“公子韩非这次回来可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他回宫没多久就出宫了，居然还是奔着新郑城中那烟花之地去的，到现在也没回来。韩王听说大为震怒，派了好几发人去召他回来，都说公子韩非已喝得酩酊大醉，不能回来了。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看他的笑话！”
张良这些年已慢慢学会掩藏的自己的情绪，可是听到祖父这样说韩非，还是忍不住回道：
“他，他一定有苦衷的。”
“苦衷，哼！韩王已经在考虑降他的食邑了。至于继承王位，他更是无望了。酒色侵蚀人之快，实在令人瞠目！良儿，你以后也不许同他来往。”
张良闭口不言，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张开地有些恼怒。
“良儿！”
“良儿自会分辨，还请祖父回去休息吧。”张良又一个拱手礼，姿态做得谦恭，话却是要赶人的架势。
“哼！你这几天哪儿也不要去，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张开地满腔怒气，拂袖而去。
张良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桌案上，望向窗外明媚的夏日光景，心情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张良想着：看来今夜不仅要爬墙，还要翻窗呢。
是夜，韩非卧于紫兰轩中。房中并无灯火，更无美人，只有一孤独的韩非和一案几的酒樽酒壶。
窗户处突然传来声响，韩非也没有睁眼，依然是安然自若地躺着假寐。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恐怖。
“子房。”韩非突然出声。
“非——”，想喊“非哥哥”的，话到嘴边却喊不出来了，只得换了个称呼，“韩兄。”
“我估摸着你也该来了。”韩非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把玩起案几上的一支精美的银箸，仍闭着眼。他的声音依然清润，吐字清晰，气息平稳，哪里是外面传的“醉倒温柔乡，不识归路”的不堪模样。
屋子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有泠泠月光从窗口洒入，所以张良可以看见韩非的神情，动作，还有韩非手中那支翻飞旋转的银箸，此刻看起来竟像一把闪着寒光的——
利剑。
“韩兄真是料事如神。”
“没有，只是知道你祖父格外关注我罢了。”
“韩兄——”
“嗯？”这个尾音在光线不足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暧昧。
“韩兄如何知道我的字的？”
“良，王良星，乃驾驭天马的驭手；房，房宿，东方苍龙第五宿，苍龙者，天马也。真是好名字！”
韩非避而不言，张良倒也没什么计较，继续说道：
“韩兄做出沉迷酒色，堕落不堪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大的计划？”
“知我者，子房也。”韩非从榻上一跃而起，想唤人点灯的样子。
张良听他这句故意说得抑扬顿挫，微抿了唇，浅浅地笑了笑，说了声“我来吧”，便去点亮了灯火。
韩非像是眼睛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的样子，双眼闭了许久才慢慢打开，一睁眼，便看见张良端坐在自己对面，笑意盈盈。
已真正出落成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
韩非有些晃神，倒是张良先开了口。
“韩兄？”
“哈哈，子房怎知非不是真的沉迷酒色，堕落不堪了呢？”
韩非看着张良，目光灼灼。
张良也没有避开：
“因为良一直相信韩兄，韩兄，确实是韩国的希望，而且——
韩兄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不真诚了，韩兄今夜候在这儿不就是，料定良会知晓韩兄的心意吗？”
张良不自知地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漂亮的眸子中，满是一个初初显露锋芒的少年方才有的狡黠。
韩非见他这副模样，也向前倾了倾身子，点漆似的眼眸沾染了笑意，愈发深邃得不见其底。
“子房此言差矣。非也不是神仙，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所以非还是要再问一句，确认一下。”
二人离得过分近了，几乎鼻尖相点。张良有些羞怯，想往回缩些，倒是韩非先退了回去。这下，张良倒是没主意了。
“子房，怎么又一副愣怔的样子？”
“韩兄见笑了。不过——不知子房的答案韩兄可还满意？”张良微微低了头，行了一个浅浅的礼。
韩非侧过脸去，回道：
“满意极了。”
“我看韩兄并不是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对旁人不自信啊。”张良瞧他那副神情，忍不住以手掩唇，弯了眼睛轻笑不已。
“子房果然长进了，连你韩兄都取笑得得心应手了。必须和非对饮一杯，庆祝一下。”
韩非为张良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樽，笑得像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韩兄总能找到理由喝酒，没有理由也还是要喝酒，从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
张良微皱了眉头，有些不满地看着眼前之人。从前便知他身患痼疾，若不近酒色，清心寡欲一生，也许还能期盼有个常人寿命，可他竟总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张良心想着，便气从中来，眉头皱得更深。
“子房莫要扫兴嘛——人之性命，譬如叶上朝露，枕间春梦，都是短暂脆弱，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关系。若是，在这样稍纵即逝的生命中，还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甚至为了多苟活一刻，而违逆自己的心意而行，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你——”
这么一通非常韩非的说辞，噎得张良平日里温润如玉，修雅如竹的气度也几乎要荡然无存。
张良把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倒不是真的生他的气，而是真的心疼于他。
韩非自然知道张良的心思，便放下酒樽，温言软语道：
“子房莫恼嘛~~知交对饮，人生几何，子房拒绝非，还生非的气，非可是伤心死了。”语气当真是可怜。语罢，还用那双桃花眼殷殷注视着张良。
张良扭过头来，见他这个样子，纵然知道他是装的，也再不可能同他置气，甚至过不去了。
张良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樽，将当中酒液一饮而尽。
又辣又苦，难喝死了，真不知道，非哥哥为什么还总拿这酒当个无上珍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非良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