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往昔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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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韩非尚未及冠，便已熟读诸家学说，并擅长刑名赋税等实务。天资极高，精才绝伦，名动四方，被无数人认为是韩国复兴的希望，若是有朝一日承袭王位，也许能带领韩国，破除百年来的陈旧腐朽气象，开创韩国的新纪元。一时之间，韩国的青年才俊皆以与公子韩非交游为荣，韩国的姑娘们也都以公子韩非为梦中情人。连当年还是个，日日在家，抱着竹简苦读的青团子的张良也听说过韩非的美名。那日，难得不用读书，不用练剑的小张良随祖父进宫参加宴会。
对张良来说，这真是场改变人生的宴会，只因为——
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了韩非。从此——
万劫不复，而又甘之如饴。
那时的韩非真是恍若天人，现在回想起来仍让人心魂动荡。
一向在外人面前颇为矜持，沉得住气，很是给祖父长脸的小张良，腰板儿倒是挺得笔直，一张粉嫩的小嘴儿却惊得合不拢，眼睛瞪得滚圆滚圆，良久才重新眨巴起来。
韩非不知怎么的，竟然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瞥到青团子这般吃惊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朝小张良弯了桃花眼，微微一笑。
这才刚刚稍微缓过神来的小张良，一张肉乎乎的小脸儿登时通红，感觉整个人都在冒热气，猛地低下头去，用两只小肉手绞着自己的衣服，动作大到身边的祖父也是一惊。
韩非转过头去，眼中笑意未褪，心想：
张家这小子倒真是有趣，比他那不苟言笑的祖父可爱多了，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啊？！
“良儿，怎么了？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没，没有——”张良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心里却琢磨着：
为什么祖父长这——样，我长这——样，其他的哥哥们长这——样，韩非哥哥却可以长成那——样呢？！
小张良伸出小手捏捏自己脸上的肉，满心委屈又满心期待地想：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成韩非哥哥那——样啊？！以后都要少吃肉了！晚上也不能偷吃糕点！我的四喜丸子，我的碧螺虾仁，我的野笋炒肉，还有菱粉糕、糖蒸酥酪，我再也不能尽情地疼爱你们了~~呜呜~~算啦，舍不得肉，套不着非哥哥，我要坚强起来！！！
没过几年，小张良也渐渐脱了青团子的身形，长成一个修竹般的清俊小少年。
从那次宴会之后，张良一直密切关注着韩非，当然只是张良自以为的密切关注，韩非根本没发现。
因为张良出门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啦，日日被祖父要求待在家里，读书练剑弹琴下棋画画······
但是这样的局势，在张良个子拔高了许多之后，有了些许改变。
这日，阳光格外明媚，天空格外湛蓝，在张良搜集信息，设计谋划了半个月之后，张良毅然决然地翻出了丞相府，一路低调潜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点，爬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根据张良这半个月来搜集的信息，韩非每日都会在这个时辰经过这个地方。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亲爱的韩非哥哥，张良心里顿时甜蜜得不得了，顾不得擦汗，将有些脏兮兮的双手在自己的青衫上狠狠搓了几下，然后掏出自己准备的绢布和勾勒线条的毛笔，坐在大树粗壮的枝干上，晃着两只小短腿，开始热切，而耐心地等着韩非哥哥。果然——
韩非未坐车驾，未带随从，即将从张良藏身的那棵树下走过，身姿挺拔，步伐稳健。
韩非满头乌发如烟，仅在发尾用一根浅紫发带束着，整个人看来清丽无比，倒不像个华贵公子，更像个隐居山林的雅士。
张良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以致未能及时稳住身形，掉下去的一刻，张良想着：
这和我设计的一点也不一样！
“啊——”这是韩非的叫声。
好巧不巧，韩非就这么被仿佛从天而降的张良砸倒在地。
张良只感觉自己落入一个软绵绵的，温暖的怀抱，带着紧张的心情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居然扑倒了，不对，是砸倒了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韩非哥哥。
还是面对面砸倒的。
韩非身体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个半大小子一砸，登时剑眉拧成一个痛苦的结，很想踹开趴在自己身上这小家伙，可是感觉自己好像骨——折——了，完全动弹不得啊。
韩非深吸一口气，尽量发挥自己的风度，开口道：
“这位壮——士，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声音仍是清润动听的，却压抑着满满的痛苦和深深的不满。
张良听到韩非刻意强调的“壮士”一词，一对初长开的丹凤眼里写满委屈，终于还是，慢腾腾地从韩非身上爬下去了。
韩非艰难起身，看着站在一边的青衫小少年，埋着头，泫然若泣模样，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很是无奈，心说：
我也没怎样你吧？！
张良内心表示：我居然砸倒了我的心上人，他还喊我“壮士”，我还是，不要活着好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看着好像有点面熟。”韩非说这话时仍坐在地上，主要是暂时还爬不起来。
“我，我是张丞相的孙子，我叫张良。”张良嗫嚅开口。
“哦——我见过你哦，那次宴会上嘛，那时候你还只有一丁点大呢。”韩非桃花眼微眯，笑得温柔，边说还边比划自己口中的“一丁点大”。
“真的吗？你还记得我！”张良未脱稚气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韩非维持着那个如同春风拂面的笑容，轻轻点点头。
“你是从这树上掉下来的？”
“是啊。”
“你藏在树上干什么，怪危险的。”
“我，我想给非哥哥画个像。”张良将自己藏在怀里，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有些皱巴的绢布和毛笔给韩非看。
“哦——这样啊，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啊，不用这么麻烦的。”
“嗯，知道了。”
“去我平日读书的莫孤台吧，你难不成要在大街上给我画像？”
······
去莫孤台的路上，张良走得脚步轻浮，因为有种在做梦的感觉，韩非也走得脚步轻浮，因为腰——很——疼！
韩非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观察着身边这个一直心不在焉的青衫少年。
张丞相的孙子。张开地，明哲保身的作风，无过错也无功绩，那叫个圆滑世故，偏偏还相韩三朝，根基颇稳，朝中大半人是他的门生。韩国，就是因为多了他们这样的人，才一步步沦为七国最弱，任人宰割！呵，也不知这小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不过嘛，长得还真是好看。
韩非两指摩挲着下巴，突然想逗逗身边这个小少年。
张良正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而纠结呢，身边高出他一头的韩非突然低下头。
一瞬间，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块了。韩非轻笑出声，热气全喷在少年脸上：
“小子，你是不是我的仰慕者啊？嗯？”
韩非存的戏谑心，话又说得风流无匹，谁料到张良竟然红着脸，认真点头，郑重道：
“是啊。”
韩非反应颇快，当即接道：
“我的仰慕者非常多哦，你——”
少年急忙打断韩非的话，迫不及待表示：
“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好啊，我等着你。”
韩非说这句话是声音不算多大，反而有些轻柔，却一字一句都像敲打进张良的脑子里，烙印在张良的心上。
那个恬然微笑的侧脸，有着好看的轮廓，扬起的剑眉，微翘的眼角，笔挺的鼻骨，淡色的唇，和一缕落到脸颊侧的长发，张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往昔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