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莫孤台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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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孤台，韩非除了公子府外第二处落脚地，对于韩非而言，这儿比公子府更像自己的家，虽然一个人住的地方，也许称不上是家。
但是，千年后的苏学士说得好，“此心安处即为吾乡”。
当初选址和建造，韩非都是亲力亲为，花了颇多心思。韩非热爱享受，却不像其他贵族一样，用堆砌奢侈品来标榜自己的地位和品味。
此处依山傍水，远离繁华，更有一大片天然的枫林。每逢秋季，苍山尽染，无比壮观;碧水映红枫，又无比绚丽。若是赶上暮色四合，夕照大地之时，这片白日里红得肆意坦荡，张扬奔放的枫林，浸润在落日浅金泛红的光辉中，仿佛受到了某种安抚，敛起了自己白日的锋芒，散发别样的光彩。不再是给人巨大的视觉冲击，惊艳目光的红，而是另一种红色，让任何一个人都感到巨大的温暖。
而温暖，本身是这个残忍的乱世一种稀缺的感受。
韩非和张良并肩走在去莫孤台的小径上。
此时是夏季，枫叶尚是翠绿的颜色。这种生机勃勃的色彩，给人一种它们永远不会凋零的幻觉。正如歌舞升平的韩国都城新郑，给无数人造成一种它会永远歌舞升平下去的错觉。
大多数人不愿意相信，繁华其实是非常脆弱的。进一步讲，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易逝的。
“子房，你好像对这儿的路颇为熟悉嘛～～”韩非转过头，一脸打趣地看着张良。当他眯着眼睛打量身边这个俊美少年时，他总是会想起数年前那个从树下掉下来的小少年，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樟树的清香。那时候，这个少年格外容易脸红，频率之高让韩非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傻呼呼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个地方的厚度异于常人，或者，自己是不是过于无耻了。
张良思索着，自己总不能告诉韩非，他走了之后，时常想念他，也为了激励自己，自己常常来这儿吧。对于这个年纪的张良来说，说出这样的话委实有些丢人。
所以，张良思索颇久也没得出个合适的说辞来。眉头倒是愈锁愈深。
韩非见他这副模样，心下已明白了三分，也不想为难这个还有些别扭的少年，自己先转移了话题。
“子房不妨猜猜，这次非回来有几路人马迎接？猜对有奖哦～～”韩非边说边一把揽上张良的肩头，还故意将自己的大半分量压在张良身上。
张良乍一听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
韩非口中的这个“迎接”另有深意。
张良凤眸微扬，已有了把握。
“良猜测，该有三路，一路来自秦国，一路来自当朝将军姬无夜，还有一路——”张良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却不是为了卖关子，“还有一路来自我祖父。”
少年的语气淡然，声音也清清朗朗，很好听。但是，那股无奈之情，韩非还是察觉到了。
“还差一点哦～～”韩非侧过脸，望着张良的一双桃花美目中的笑意，比太阳还要灿烂而温暖。
少年又忍不住皱眉，一脸疑惑地望着韩非。
韩非轻轻叹气，伸手去抚少年的眉头，一脸无奈地说道：
“子房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非还是怀念那个小青团子～～而且，我现在相信，子房确实张丞相的亲孙子了。”
可爱？！小青团子？！亲孙子？！
张良轻轻咬着嫩粉的下唇瓣儿，悲哀地想道：
原来我在仰慕对象心里是这样的！还有——
好想现在倒下装死！！！
张良眨巴眨巴眼睛，深吸一口气，想使自己镇静下来。
不过，明明在谈一件挺严肃的事，为什么到了韩非嘴里就是这样的。
百感交集的张良居然就这么忽视了韩非抚在他眉头的那只手。
韩非挑了挑眉，收回了那只手，然后像对小孩子一样，轻轻捏了捏张良的脸。
张良感觉自己好像还挺开心的，虽然心好像一下子跳得飞快。
也许——非哥哥是在鼓励我。
十六岁的张良这样想道。
韩非已经走到前面，他清润如水的声音，与这鲜绿的枫林格外相配。
“还有一路是红莲。子房对当下形势倒是了解，却有些刻板了。”
“原来……是红莲殿下。”张良觉得今日的自己真有些呆愣，红莲公主与韩非感情甚好，韩非回国，红莲殿下又怎么可能不派人去迎接呢。
“秦国的人马意在试探，姬无夜的人嘛，就没有那么友好了，至于张丞相，我猜他只是谨慎起见，毕竟了解局势的人，输也不会输得太惨。子房，你以为如何？”
“韩兄，我祖父他——”张良尚未讲完便被韩非打断了。
“非无冒犯之意，也不会让子房为难。毕竟，如今朝中，我父王，你祖父，还有姬无夜三足鼎立，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么快打破这种平衡对韩国并无好处。所以子房不必担心，也无需解释。”
张良在韩非身后微微颔首。
他有些理解祖父的行为，却不认同。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韩国危在旦夕，若只想着保全自己，对国难无动于衷或者是消极应对，最终国家灭亡，张家还是逃不过倾覆的结局。这样的道理，祖父摸爬滚打多年，不可能不明白。究竟为何？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强秦不可能这么快打上门来，还是……
自己仰慕韩非，选择韩非，正是因为相信韩非是韩国存留复兴的希望，自己和他有着同样的梦想。无论祖父的态度如何，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韩非这边，虽然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去伤害祖父，乃至置张家于危险之中。
张良有时候有这样的想法：韩国确实是七国中土地面积最小，实力最弱的，秦国若是攻打六国，韩国一定是第一个目标，但韩国并非没有自己的强处，若是朝中势力能团结起来，韩王安能有些国君的骨气，韩国也许还能争取时间，免于灭顶之灾，有朝一日也许，也许……唉，这样的话，那人也不必自毁名誉，来企图挽救这个国家。
只是，韩非满腔热血，朝中君王、臣子几人在乎？他们或醉生梦死，或明哲保身，乃至狼子野心，另有所图。
一想到那个人独自承担了那么多，却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张良就不由地悲从中来，又恨不得自己能再厉害些，足够与他并肩作战。
韩非感觉身后的张良许久没有言语，便停下脚步，转头询问道：
“怎么了？子房是在为没有得到礼物而失望吗？”
韩非弯着桃花眼，和往日一样开着玩笑。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洒在韩非的发间。
张良知道，他自幼仰慕的这个人，有着好看的眉眼和温暖的笑容，却其实很孤独。
鼻子有些酸酸的。
张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应该是红莲公主的人马保护了韩兄吧。”
张良很想许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也可以保护你。
“不是哦～～非是一个人回来的。”
韩非的回答出人意料。
“我避开了红莲的派来的人。”
张良觉得自己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我不希望红莲卷入其中，她只需要安心做她的公主就可以了。”
“那……”
韩非知道张良要问什么，做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还朝张良眨了眨眼睛。
“有一个人救了我。而且——
子房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莫孤台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