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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脖子漂亮的出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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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算得上是不错,气温大约已有十五度,微风轻拂,太阳和云的比例也让人心怀愉悦。夏月屏走在我前面,我们之间隔有三人。一行人悄无声息走在荒地中的石埂路上,从远处看应该像极了一条向前蠕动的蜈蚣。
我从上衣口袋中拿出Ipod,把耳机塞入耳朵,一面亦步亦趋跟着前面人的步伐,一面把播放的专辑选到尼克德雷克的《Pink Moon》。专辑中我最喜欢的歌曲是《Know》,于是我特地先选择了这首先上听一遍,再从第一首开始依次播放。
四十分钟后,《From the Morning》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耳朵回归到大自然所专有的基调中。我向后望了望来路,国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石埂路像一条被人弃置的绳索一般在身后散漫地躺着。
这样一声不吭地蒙头向前走究竟是为何?周末的话,每个人都能安排出不下五种的打发方式,何至于要在这样的路上穷走不休?
我拿出手机望了眼时间,正好十点三十。我转头看走在身后的路凯,他把视线均匀放在我后脑勺上方大约十厘米的地方,整个人以类似钟表般地向前机械运动。从神情中我得知他无意与我交谈,于是只好掏出Ipod重新听《Pink Moon》,听完后又听了两遍窦唯的《幻听》。其间时不时有人以小跑离开队伍,片刻后再用小跑返回队伍。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肚子传来了饥饿的讯号。我从背包中掏出带来的饼干,就着矿泉水一小口一小口吃进肚子。饼干吃到一半的时候,脑后传来路凯啃食面包的声响。吃罢午饭,我继续听了窦唯的《镜花缘记》和《八段锦》。
下午二点二十分,决策者停下脚步,宣布到达终点。
连续四个多小时的走路,我感觉自己的两条腿累得像砧板一样,恨不得就这么趴下睡上一个午觉。二点二十分,睡午觉还不算太晚。
一行人开始各自找地方坐下按摩自己的小腿,我嫌麻烦,就直接坐在了地上,路凯四周观望了下,也席地坐了下来。
“觉得有趣?”我问。
路凯用两只拇指按压着左小腿的里侧,“怎么可能。”
“那为何参加这样的社团?远足听起来应该是个妙趣横生的词汇才对,可为何我们一路走得跟赶尸一样?”
“接下去就好了。”路凯用宽慰的语气说。
我向四周望了望,所谓景色不过是一座看起来不怎么秃的山而已。政府要在此等地方开发人文景点,岂不是要无中生有?
“规划中山上会建起祠堂,山阴处还要挖出一个小湖,山脚还会有一个陈列馆。”路凯像是看透我心思般说道。
休息二十分钟后,决策者起身,开始分配准备篝火的任务。我和路凯被分配到捡拾柴火,夏月屏和赵轲则是坐守阵地看管包裹。
我和路凯在山脚和阵地之间来回奔波,把可燃的枯枝收拢到起来,活像两只为了储粮过冬的老鼠。带着春的气息的风掠过山上的树林发出沙虫蠕动般的簌簌声。捡到够量的柴火后我走回到山脚,用拳逐个敲打能够到的树木,沿着山脚信步走去。
“喂喂,何策。”
身后传来又急又碎的脚步声,枯叶随之碎裂发出的声音可以清楚耳闻。就凭那“喂喂”,我就知道来者定是夏月屏。我停下脚步,一手扶着一棵榉树的树干,转过身等她跑近。夏月屏跑到我身边,把手搭在同一棵榉树上,一手叉腰欠低身子调整着呼吸。我从她的侧面看去,发现她的脖子有着非凡的魅力。在栗色卷发中若隐若现的脖子显得异乎寻常的白,一种类似珍珠表面般的光泽在其间隐隐闪现,不由让人心神荡漾。夏月屏固然算得上漂亮,但漂亮的人在世间如恒河沙数,然而脖子能拥有如此魅力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喂喂,看什么呢?”平复了呼吸的夏月屏直起腰,轻轻甩头让挡在眼前的头发服帖地移至颊侧。
“脖子。”我如实相告。
“脖子?”夏月屏不明所以,露出疑惑的眼光。
我讪讪一笑,“刚才在看你的脖子。”
夏月屏侧过脑袋,朝自己的肩头望去,发现无法把脖子纳入自己的视野之中,于是只好双手捋起卷发把脖子露了出来。“沾上什么了吗?”
一瞬间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因为夏月屏露出了脖子,全世界的空气因此消失的干干净净。洁白的脖子从下颚处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弧度延伸向下,在锁骨上方三厘米处开始向两肩徐徐敞开,犹如舞女的裙子。泛着微微青色的颈动脉悄悄藏于其下,整个脖子恍若是玉石雕铸而成。这种感觉仿佛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达到真正的“美”,形而上的“美”。
“喂喂,别傻愣着,究竟脖子怎么了?”夏月屏放下头发,用手在脖子上搓了搓,然后放在眼前查看。
卷发再次把脖子盖住,我好歹回过神来。“不,什么都没有,只是脖子漂亮的出奇。”说着我抬起手揉了揉鼻子。
夏月屏听后发出嗤嗤的笑声,“如此夸人的倒真少有。”
“难道没有人说你的脖子漂亮?”
“只是夸脖子的?没有。”
我重新迈步,向前走去,“当然人也漂亮,不过脖子异乎寻常地漂亮。”
夏月屏用手指在我肩上戳了一下,“你还真会说话。”
她大概以为我是在讨她欢心,对于像她这般容貌的人一定碰到过不少口若悬河的狂蜂浪蝶。我想自己还是需要解释一下为好。“程度上有着区别,我们可是小学同学,我何苦特意奉承你。”小学同学这一标签此时给了我一个不错的背景,“怎么说呢,你确实漂亮,因此喜欢你的人也一定不少。不过脖子的漂亮与其有着差别,不是属于那种能让人产生欲望的漂亮,而是那种完完全全灭绝欲望,仅止步于欣赏的漂亮。”
“不瞒你说,我有时候洗完澡擦干身体,会赤裸裸地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仔仔细细看身体,其中最喜欢的部分就是自己的脖子。不过特意夸我脖子的,你倒是第一个。”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竹签粗细般的树枝,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然后用拇指一截截折断,“难道没有人特别注意过你的脖子?”
夏月屏摇摇头,“脖子这种位置鲜能被人发现,大家的目光都习惯停留在脸、胸、屁股和小腿上,你说对吧?”
确实,我不情不愿的用傻笑表示赞同。
“你这是要去哪?”夏月屏转换话题道。
“随便走走,反正离五点还早。”我掏出手机看时间,四点刚过。夏月屏也伸出手来,看表上的时间。手表也是天梭,款式和赵轲的同样,唯独表盘的颜色不同,看来是情侣款。“你不要紧吗?不是被安排看守装备么?”
“还有赵轲呢,也拜托了路凯。”
我们两人沿着山脚继续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沿途的景色时刻变换着,但却说不出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一直都是草和树不同比例的组合罢了。四点三十分不到些时,我们转身朝回走去。太阳已经西斜,天际开始泛出丝丝昏黄的气息。冬天还未彻底过去,太阳在五点左右准时下班。
回到阵地,所有人都各自找位置干坐着。阵地中心的位置被打扫了出来,寻来的石块被摆放成一个圆圈,柴火静悄悄地堆在一旁。夏月屏跑回到赵轲身边,我也走到路凯边上坐下。路凯在听音乐,仅仅抬了下眼表示跟我打招呼。我坐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只好逐个打量我们一行人。和决策者一同前来的是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女生,女生留着短发,上身的厚毛衣似乎有些不合身。剩下两人均是女生。一个留着长发,从侧面看去算得上清秀,依旧穿着冬日的短靴。另一个把头发染成了棕黄并且盘在头顶,上身穿着牛仔服,整个人看起来利利索索的,左耳带有一个小巧的耳环。我猜不出两人中究竟哪个才社团成员。
打量众人的时光里,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了二战的时候。我想象着一列B-17从映着晚霞的橙红色天际飞过,如蝗虫下卵一般投下成串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