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神之所愿》莱辛

11、 来自恶魔的甜言蜜语

　　白鹿听到外头敲门的声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听到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伴随着衣裙摩擦的沙沙声，很轻巧的脚步声，还有女孩子低低的，很好听的笑。

　　他一下子惊醒起来，就看到穿着轻薄衣服，梳着油光顺滑的大辫子的年轻女孩儿们，端着洗漱的工具，笑眯眯地站在床前看他。

　　好漂亮的女孩子！

　　他心里这么想着，猛然间就闹了个大红脸。女孩子们笑起来，其中一个圆圆脸的走上前，手里捧着一条热腾腾还冒着烟的毛巾。

　　“您的手。”她笑道，嘴角边有一个很可爱的小酒窝。白鹿呆呆地，就从温暖厚实的被窝里拿出手来。

　　女孩子很熟练地拿毛巾给他擦手，热烘烘地，从捂了一会儿掌心，又撩起袖子，一路擦到手肘。她灵巧纤细的手指隔着毛巾的揉捏，轻重把握得正好，舒服得人连脚趾都想要缩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真的好温柔啊，这个世界。他这样懵懂地想着，几乎已经忘记了昨夜里看到的那可怕而血腥的一幕。

　　怎么会是一样的呢？那可怕、血腥、冷酷的人群和死去的由贫苦女性化作的怪物，和这个美丽的、温柔的，砂糖一般甜蜜的地方。

　　另一位白鹿大人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穿着很漂亮的浅绿色的衣服，喝完了热腾腾的米粥，像一位真正的大人那样，被很多的仆从围绕着。被夸奖的漂亮话儿，温柔的眼神和善意的笑脸所包围着，既腼腆又害怕，却又感到快乐。

　　他被另一个自己亲热地牵着手，从令他不知所措的众人的包围中被解救出来，领向位于整个府邸的中心的，巨大宏伟的神殿。

　　“他们就是这个样子的，”也叫作白鹿，和他有着如同双子一般的长相，却整整比他高了一个头的人说道，“都是很温柔，很可爱的一些人，会这样围着你，也是因为喜欢和好奇。如果不想要被打扰的话，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他们不会介意的。”

　　他明明在梦境里是讨厌着这个人的，讨厌到了几乎想吐的地步，甚至昨夜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也忍不住因为他的优秀而感到妒忌。但这样和他两个人单独走着，面对这面交流的时候，却不感到痛苦，反而有了一种很放松，很愉快的感觉。如果是另一个自己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和想法了吧？毕竟他们有着同样的灵魂和大脑。

　　“我本来是想让你休息一两天，再向你介绍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白鹿道，不易察觉地瞥了瞥嘴巴，“不过因为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所以还是决定尽早和你解释清楚，万一对这里产生什么坏印象的话，可就糟糕了。”

　　“啊，那个女人。”白鹿道，另一个人的话呼唤起可怕的回忆。孤零零地被人群遗弃的女人，瑟瑟瑟发抖地在寒风中绝望地哭泣，最终化身妖魔，被小草无情地斩杀了。

　　当时青山青木理所当然的口气依然在耳，天真残忍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地步。

　　他当时，可是害怕得浑身颤抖呢。

　　他一路颠簸，看到的快乐的人群并没有和他发生直接的交流接触。那些热情的招呼、友善的眼神、可爱的微笑，都不是面向他的。而青木寡言，青山那个死丫头又和他浑身都不对盘，白鹿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直旁观着这个奇异的世界。

　　而这种冷静在到达这里短短一个晚上就被打破了。

　　这么多温柔的话语、关爱的眼神、温暖的肢体，很多很多的关注，很多很多的笑脸，全是向着他的。漂亮的衣服，豪华的宅邸，他却处于这美妙世界的中心，被爱着。

　　这对一个孤独了很多很多年，躲在自己的封闭的角落，濒死的鱼渴望着水一般渴望着爱与关注的青年来说，几乎是无法抗拒的。平常人不以为意的一点点的甜，已经足以点亮白鹿整个阴暗的世界。何况是这样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温暖。

　　他不是一个愚蠢的、没有头脑的人。白鹿一直有理智，他只是孤独了太久。

　　“你看，”牵着他手的人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白鹿抬起眼帘。金色的阳光从天上洒落下来，枝叶茂盛的大树有着巨大宽阔的树冠，松鼠在其间穿梭，鲜花娇嫩地绽放着，不知名的鸟儿正在歌唱。

　　“这样美好的地方，”他说道，语气温柔诚恳，“这些美好的人。”

　　“都是因为我们坚持神所指引的道路，才能够长久地存在下去。”

　　“那些因为内心的软弱而犯下罪恶之事的人，如果不给于最严厉的处罚，会将这难能可贵的一切全部毁灭。”

　　“你喜欢这里吗？白鹿。”他问道，“你可以长久地留在这里，这里的人会爱戴你，如同他们现在爱戴我。”

　　“只要不犯错，只要坚持神所指明的道路，这一切的美好，就永不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