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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怦然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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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乐站在家门口时,还在暗暗地下决心:顺从和听话。一推门进去,丁爱莲就拍打着沙发,又哭又嚎:“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找一个男人又没本事,不会赚钱;养一个女儿,有钱又不赚,死都不听话,啊嗬嗬……我不要活了……”
何乐一声不响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是她的世界。她翻开书,捂住耳朵,让自己进入到书本中去,坚决不理外面的翻腾。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丁爱莲披头散发地暴着小眼,咧着大咀,涎喷喷地冲到她面前质问:“你说说看,嗯,你这个小妖精,呃,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要读书。”何乐缓缓地回答着。
丁爱莲一手打翻了她的书叫喊着:“读书,读书,你还蛮会舒服啊,谁给钱你读书,我连饭都没吃的,你还要读书吗?”
何乐一咕嘟地站了起来,正想开口,想想自己听话的决定,抿了抿咀,又坐下来了,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电话铃声把她唤走,何乐才把书捡起来,继续学习。不久就听到左邻右舍锅瓢碗盏乒乓声,朗朗的谈笑声、电视节目的热闹声、特别是闻到了饭的喷香、菜的油味,哎哟,她觉得饿极了。可是家里静悄悄的,蒙蒙的灯光下,整个屋子寂落落空荡荡的,只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她嘿嘿一笑说:“妈妈不在家,过一人世界啊”总算找了一点米出来,她一边洗一边说:“有米就够了,给点油给点盐,这叫何乐似的油盐稀饭哟。”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独立与艰苦。
激烈的敲门声,震动着她。“谁呀?“
“我是二姨,快开门,何乐!“
“啊,二姨,我妈不在家。“何乐开着门说。话没落音,二姨已经挤进来了,她一把挟住何乐说:”乐乐,你要懂事,呃?你妈下午找的那个人是不行,年龄也太大了点。可是女孩子,迟也是嫁,早也是嫁,是不是?二姨跟你介绍的这一个啊,可是转了好几个弯,托了好几个人,跟你淘宝淘的啊!真是好哇,看着都舒服。等一会你就知道了,你作好准备啊。别人的事啊,请我管,我都不会管的。谁叫你是我姐的孩子呢?你想啊,这一共七、八家的,大大小小的几十人都困在一个‘穷’字上,这日子怎么过啊,我们总得有个突破点,对吧?这个小杨啊,他父亲的生意做得相当大,几百万的资产啊!只要你答应了,你舅舅啊,你姨丈啊,全都有事做,你也享了福,对不对?就凭我家乐乐,这身材,这脸蛋,人见人爱,也是享清福的料啊!是不是?”
“小姨,你回吧,我谁也不见。”何乐挣脱了她的手喘着气说。
“哎,这孩子……”二姨没说完,丁爱莲的声音就到了:”就这儿,就这儿,请进,请进……”然后笑嘻嘻地对何乐说:”乐乐,这是杨董事长,他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看看你,快到茶!“又殷勤有加地对那杨董事长说”请坐,请坐,杨董事长!”
杨董事长微笑着,他是慕名而来的,既然大家都说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那就来看看啊。一进门,看见何乐那明亮的大眼睛中,透露着孩子气的愤怒,是那么的个性和生动;那脸庞的羞涩和无奈,是那么的晶纯和雅致;那微皱的眉梢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抑郁和与她这等年龄不相称的深沉,使他怦然心动。这不仅仅是个美人,这是一个灵秀不凡的天使。就在这一刻,他才理解什么叫“羞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她的灵慧和敏锐,也使他品味到什么是智慧型的天使。他看呆了。
“大家站着干嘛?杨董事长,你坐啊,乐乐,你也坐啊。”二姨热情地招呼着。那个杨董事长笑容可掬地坐下了,并彬彬有礼地对何乐说:“坐啊,何小姐。”
何乐气得眼前火星一冒,她想,这是在我家啊,你到反客为主了。她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顿时,神情为之一震:英俊的脸,露出男性的阳刚与稳重;机敏的眼神蕴藏着幽默风趣的神采;端正的坐姿也显得很有教养。着装很简单;一件派克的运动衫,一条浅兰色的牛仔裤,又随意又精神;一双黑色的老人头皮鞋,品味十足,得体大方。她审视着他,猜想着:这小子这么年青,就董事长,这不是吹牛,就是沾父辈的光了。
丁爱莲忙出忙进地端了一杯热腾腾的茶,送到那杨董事长的手上说:“喝茶,喝茶,杨董事长。”
何乐瞟着丁爱莲这弯腰屈膝的样子,心里一酸,她想什么叫势利,这就是最好的形体解释。二姨生怕冷场,无事生非地热闹起来:“哎呀,这杨先生啊,名牌大学毕业,又打理这么大的公司,真不简单啊!今天的到来,实在是使我们篷壁生辉啊!我们家,何乐呢……”她说不下去了,用胳膊碰了碰何乐。何乐静静地看着她们,看你们姐妹俩有何招数,把我推销出去。二姨没法,就一直“嘿嘿”地傻笑着。丁爱莲向何乐又是眨眼又是噘咀的示意她讲话。何乐把脸掉向一边,不理会。二姨抚着何乐的肩说:“你们谈,你们谈,你们年青人有话谈。谈恋爱,谈恋爱,就是要谈啊!“见何乐还不开口就说:”哟,乐乐啊,你今天怎么啦,你被杨董事长的帅气吓呆了?“
何乐在心里叫苦不迭:丢人啊,我被别人的帅气搞呆了?反感和气脑使她对着杨董事长冲口而出:“有钱吗?有钱我就嫁给你。”
“乐乐,这是什么话?怎么一开口就……”丁爱莲压着火制止着。二姨赔着笑脸说:“杨董事长啊,她就是喜欢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在意啊!”
杨董事长笑了笑说:“不在意,不在意,这是歌剧‘货郎与小姐’中的一句台词。”
“啊,台词啊,好好,你再说,乐乐你再说啊。这只有杨董事长才懂你的话。”二姨连连说。然后拉着丁爱莲说:“姐,我们走。”
何乐淡淡地说:“当然啊,不然怎么叫‘懂事’,还是‘洋懂事’,外国‘懂事’哩。”
丁爱莲不放心地回头说:“看啊,又以邪装疯了。”
脸微微发热的杨董事宽容地笑着对何乐说:“我姓杨,叫明,你就叫我杨明吧。”
“嗬,那不是屈尊了,还是叫董事的好,看来你也挺懂事的。”何乐似笑非笑地调恺着。杨明微笑着。何乐见这个杨明是这样地包容和大度,这样地友好和真诚,她感到一种被注视被喜欢的快乐。不论是高兴也好,是应付也好,是丁爱莲所担心的发疯也好,她调皮的酷似深情地朗颂着:“不用起誓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杨明惊诧地看着她,要说第一句话是误打误撞的,那么,这朗朗上口的,却是《莎士比亚》的著作啊,她竟这么烂熟于心,运用自如,这不是天才又是什么?难怪父亲答应五十万,敦促我来见一面。他倾心地靠近她,顺着她的语气接着说:“要是我出自深心的爱情……”
“耶!“他们俩同时伸出大拇指叫了起来,互相赞叹着,惊得丁爱莲两姐妹立马从里屋探出头来。何乐瞥了她们一眼,她们又立即缩了进去。
何乐微笑着说“了不起,了不起啊,一个商人,竟然还记得罗密欧的台词。“
“嗨,了不起的是你,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竟用高尚的艺术来应付我,使我快乐和倾倒,我这是‘林妹妹’来迟了。”
“怎么可能呢,你恐怕是杨哥哥来早了啊。”
“怎么讲?”杨明前倾着身子,殷切地看着她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合适的,你说呢?”
何乐:“可是,我还想读高中,升大学,还……”
杨明微笑着抢着说:“还要读研究生,硕士,博士,还要出国,对吗?
何乐嘿嘿地笑了:“你真聪明,我有这个想法。“
杨明:“那,我可以等。”
“嘿,等,十几年,怎么等?即或是真的等下去,那,公平吗?”说着,何乐微微地低下了头。
“那,那你现在不能嫁给我吗?”杨明炽热地说。
何乐轻轻地摇着头:“不能啊。”
杨明:“为什么?”
何乐笑笑地说:“你,一脸的体面,一流的头脑,一身的名牌,一个有名望的父亲,一个庞大的企业,你应该娶一个受过高等教肓的,有良好教养的妻子,与你相匹配,成就你的事业。可我不是,起码现在不是。而且,你还不了解我,我是一个不安份的人,命比纸薄,可心比天高。我不愿意这么早,就把我的生活定位。我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不管这价值有多大或者有多小,有多艰难,有多坎坷,我都心甘情愿。我想,这个过程是必需的,是安慰的,因为,我可以一辈子告诉自己:我奋斗过。我与你不一样,你这么年青,就这么富有,就这么位高权重,你一辈子不努力,不深造,也能享受两辈子,而……”
“得了,得了,我懂了。你是在讥讽我,坐享其成;你是在批评我停滞不前。你惹恼了我,你还望着我笑,你不怕……”杨明半真半假地带着气说。
“怎么样?“何乐油然而立,认真的神情中带着一种甜美的忧郁说:”我怕什么,我怕你父亲养了儿子,养媳妇,养了媳妇再养孙子。”
杨明脸红一阵,白一阵地说:“哎,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些经验,还一套一套的?”
“哪来的?社会现象啊,比比皆是。“何乐苦笑着说。
“是到是的,可这些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我今天是来相亲的,可不是来听教训的。从小到大,我的父母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可今天,你是扎扎实实地把我批了个够。”停了一下,杨明温柔地看着她又说:”你伤害了我,你知道吗?你光笑不行,你说说看,你怎么弥补你今天的过失?”
“嗨,弥补?按你们商人的等价交换来说,你得付教育费给我,我跟你上了重要的一课,你知道吗,剌激你的自信与追求。你得弥补我情感的付出,不是吗?”她情绪激昂地与他计较着,见他低头不语,她坐下来,这次是她靠近他,她甜甜地冲他一笑说:”对不起,我妄自尊大了。”
“嗬,你还知道对不起?”他抬起头望着她那令人颐神解烦的笑容,心里充满了蜜意。
“不不,其实还是你的不对,是你羡艳的目光,爱抚的神情,你的豁达与包容,一下子怂恿了我,使我忘乎所以……”
“啊嗬!你可真是天使般的精灵,连赔礼道歉也这么高段。”他用手抚了抚她额头的一缕头发,坦诚地说:“其实,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高兴的。况且你是发自肺腑之言。那么,你要我怎样感谢你呢?”
“嘿嘿,我们扯平了,对不对?”
他连连摇着头说:“啊?不对,你欠了我的。”,
“欠了什么?”她惊奇地问,她以为丁爱莲又做了什么。
他拖腔带调地说:“你——喜欢我的程度,比我——喜欢你的要少得多啊,我爱你。”他炽热、温存、殷切地看着她。这眼神,象琴师拔动了心灵的琴弦,激起了爱慕的情感。她的心怦怦直跳,爱的热血在心中激荡,她第一次尝到爱人和被人爱是这么的温暖和甜蜜,难怪好多人要早恋啊!她眼里盛满幸福,她恨不得扑向爱的怀抱。他期待她的回答。她低着头,拔弄着衣角,理智强烈地告诉她:太早了,太小了,不能越位啊,这跟踢足球一样,谁越了位,谁就会受罚的。可是,眼前这个人,确实不错啊。
好一会,他俯下身来看她,发现她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悄声说:“嗨,我又没勉强你,小天使,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你知道吗?”她连连点头说:“我知道了,我,我一定深深地珍藏着。”
“好的,等着我,还过十年,不,八年,我非取你不可!”
“哎,别别,”她急了,当她看到他急着询问的目光时,她破涕为笑地说:“等我,等我当了科学家或者外交官的那一天。”他笑了。刹那间他发现一丝忧郁的阴影掠过她的脸庞,笑容过后的幽幽眼神中,隐藏着这花季少女不该有的伤感与惧怕。他的脸色顿时严峻了,他怀着深深的同情与怜悯说:“告诉我,我如何去做,才能帮助你?”
她惊奇地望着他问:“你是情感的雷达吗,你怎么会探测到我的心灵?”
他热诚而坦率地说:“商人的感觉是敏锐的,如果说事情不蹊跷,我们今天会见面吗?商人的眼睛是犀利的,你以你聪慧的天资,善良的天性,为着你的生存,理想或者说目标,你努力地抗争着,你克制地反叛着,甚至是无可奈何地应付着。我为你忐忑不安。如果说是这件事惹的麻烦,你就大可不必担心,我来解决就是 。”
“你怎么解决?“她担心地问。
“这,你要信得过我,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对不对?”他宽慰她说。
她勉强笑了:“那就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还什么也没有做啊。”说着,他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她手上说:“有事请跟我联系,懂吗?千万别孤军作战啊。”她的容貌之美,智慧之美,人格之美,使他不可能不去珍视她,呵护她。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去履行他心灵深处的爱的诺言和责任。为了抚慰她,让她高兴,他笑意盎然而又温存地朗颂道:“我但愿是你的鸟儿。”这回是他先用名句了。
她马上眉开眼笑地接了下句:“好人,我也但愿这样。”
他激动地摸着她的额头说:“但愿睡眠合上你的眼睛。”
她温馨地捋着发辫,接了下来:“但愿平静安息我的灵魂!”
说完,俩人会心地一笑。这高尚的文学艺术与情感交融的默契,使他们象昔日的恋人和分别已久的朋友一样,感到愉悦和幸福。杨明恋恋不舍地说:“好好照顾自己,任何时候都不放弃。快快长大吧,等我来娶你,嗯?”
何乐羞涩而又深情地说:“祝你万事顺意,鹏程万里。”俩人含情脉脉眷眷情深地注视了许久,何乐伸出手说:“再见了。”
杨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后会有期。“
他取下劳力士表,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她珍珠般的泪滴撒落在他的手心里。
当丁爱莲和二姨送他出门时,她望着他的背影,顿时感到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也凝固了,头脑一片空白,好象掉进蛮荒的万丈深渊。她疲软地倚在门框上,继而滑落在地上。直到丁爱莲气急败坏地跑回来,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摁倒在地,望着她吼:“你搞的什么名堂,嗯?我千辛万苦,千挑万选,给你选这么一个又年青又有钱的人,你也不要,要等十年、八年。十年、八年有多长,有多远,那黄花菜都凉了,等什么等?你这个死相……”
何乐在她的推摇中,立刻从困惑、痛苦的情感深渊里惊醒过来,她推开她,嗖地一下站了起来说:“我是个死相,可你是一付贱相,你见了钱连骨头也没了。任凭谁家会去卖儿卖女,也不会有你这样的卖法,一天,不,一个下午到晚上,你卖了两个主子,卖不成,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大吵大闹,你知道吗?这世界上,丑卖多少钱一斤!”
“什么叫丑,嗯?怎么丑法?港台影视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笑贫不笑娼。’”丁爱莲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好啊,你是要我娼啊,这是你自己说的,过了今天,你可别不认帐。”
“不不,这是相亲,这是相亲!”丁爱莲连忙更正。
“见鬼去吧,相亲,这是相的什么亲?这分明是拐卖妇女儿童!”
“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你浪费了我的时间,损失了我的金钱,糟蹋了我的感情,你还抖狠?”丁爱莲理直气壮的说。
“你的什么感情?你对钱才有感情,你自作多情。不看在你是我妈的份上……”
“那又怎样?!”
“怎样,我去告你。我看哪,全世界也找不出象你这样的妈。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妈!?”
丁爱莲全身猛然一抖动,脸色发白,咀唇发颤,气急败坏地说:“我?我不是你妈,不是你妈,不是!不是的,你又怎能呢?”
何乐见她已耍赖了,就平静地说“不是就好。”
“什么叫不是就好,嗯,我养你养错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养了你也没用,我损失了三十万、五十万啊……”她越说越气,越气越心痛,她无法抑制自己,甩起大巴掌劈头盖地打在何乐身上。
何乐推开她,大叫:“你这是侵犯人权!”
“什么轮(人)船(权)火车的,我他妈的不管了,我供你吃,供你穿,我说了就要算。”
“你可真是不可理喻!”她挣扎着说。
“老子不管什么鲢鱼、鲤(理)鱼(喻)的,老子要把你打成死鱼。”
何乐好容易挣脱了她的手,刚要跑,那长长的马尾辫被她一把抓住,何乐双手护着头叫“哎哟,哟,妈妈你放手啊,痛啊!“丁爱莲死死地揪住不放说:”痛了就好,让你也尝尝心痛的滋味。说着她操起那把剪刀,一剪子下去,何乐的发辫转眼掉落在地上。何乐顿时傻了,眼泪如雨而下,声音颤抖地说:“你怎么这样霸道啊,你以为这样就能降服我?你想错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怕你的!”
“还不怕,是吗?丁爱莲一手摁住她的头,一手操着剪子在她头上连剪直剪,何乐大叫:”奶奶,奶奶啊!“丁爱莲把剪子一丢,坐在沙发上喘着气说:”哼,你那个鬼奶奶早已骨头打得鼓响,你喊一千遍一万遍也没用。“何乐冲向洗手间,一照镜子,啊呀?满头的头发象狗子啃了一样:长短不齐,乱七八糟,有的地方剪到几乎挨着头皮了。她捧着脑袋,嚎啕大哭起来:”奶奶哟,奶奶,你救救我吧,我该怎么办啊……”
丁爱莲翘着二郎腿,把咀一撇,不紧不慢地说:“你别奶奶奶奶的叫,又不怕认错了人,那老死鬼,到死都还不知道自己当了个假奶奶。哭,哭有什么用?你哭的日子还没到哩!”
何乐对丁爱莲的这种话中有话,欲说又罢,含糊不清的口气总觉得不是滋味。越听越觉得杨明的话是对的:“如果事情不蹊跷,我们今天会见面吗?“她不哭了,走到她面前问:”你再说一遍,我认错了谁?是认错了奶奶,还是认错了你?”
丁爱莲皮笑肉不笑地闪烁其词:“嘿嘿,认错了谁,都一样,不,不是吗?”
“不是的,谁也没认错,唯独认错了你,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妈。”
“那我是谁?”
“鬼才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黑心烂肝的顶(丁)爱脸(莲)。我今天要你跟我一样,大家都把脸都不要了。”说着,何乐拿起剪刀灵便地把丁爱莲前额的头发,剪了一络下来。
丁爱莲象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叫着:“老子打死你,你这个死丫头,你邪了门了?”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是客气的。你信不信?其实,我也可以把你剪得象我一样。”
丁爱莲一脚把茶几蹬翻了,幸亏何乐跑得快,茶几就倒在脚边。就在何乐停下来看自己脚的刹那间,丁爱莲一个凳子丢了过来,何乐机灵地一闪,“哐“的一声凳子摔在门框上。何乐回头一看,脸色煞白,她赶快跑进自己房里,把门关上。丁爱莲拍着门叫:”出来,有本事你就莫跑,开门!”
何乐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说:“啊哈,我是不想跟你来真格的,蠃了,我是犯上,输了,我是活该。算了,算了,你哪里好玩,你到哪里去玩去,我不跟你玩了。”
丁爱莲不依,把门拍得山响,何乐把门紧紧关上,环顾室内,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看看窗子,不仅在三楼,而且还有一道防盗网。唉,她叹了口气说:看来,我要把网做成活的才好。丁爱莲还是不依不挠地拍着,她把门又打开一点说:“来了,来了,拍什么拍!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我何乐就不怕丁爱莲。”
“不怕,就出来啊,老子今天不把你整平,我就不姓丁!”
“啊哈,那就姓何算了。”
丁爱莲气得去找打人的工具。何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叉着腰说:“来啊,老妈,来,我们单挑,找什么东西嘛。”丁爱莲忙赶过来,她立马把门一关,丁爱莲一走,她又开门说:“水平又糟,打什么打啊,跟我在门外站着。”
气得丁爱莲直跳脚。隔壁的王奶奶和几个邻居,听到吵闹声,早站在门外了,又不便敲门。这时,走近一个人问:“你们好,他们家怎么啦?”
王奶奶一看,忙说:“哟,她大姑啊,你来得正好,她娘儿俩在屋里干上了。”
“唉,这真是……谢谢你们,谢谢。”何国珍说着就叫门:“小丁,我是大姐啊,开门啊。”丁爱莲睹着气,不开门。她想何国珍总是向着何乐与何国海的,何况是这个时候。何乐一听,可高兴了,她一下子冲了出来,打开门,叫了声:“大姑……”就扑进她怀里伤心伤意地哭起来。何国珍急了问:”你们这是怎么啦?搞得人仰马翻的,九点多钟了,要准备睡觉了,可你们打得天翻地覆的。”
何乐一边哭,一边说:“姑姑,你看,她,她把我的头发剪成这个样……”
“哟?这剪得象翻毛鸡似的,怎么?练手艺哟。想开个发廊不是?如今社会啊,有本事在外面赚钱去,别在家里窝里斗嘛。”何国珍一面摸着何乐的头发一边说。
丁爱莲烦了:“你说够了没有?我家的事,外人少参和。你走,你滚出去!”
“哟,天上打死人,地下还要人和啊。我不管,刚才门口那么多人,也会管的。我今天碰上了,能不管吗?你自己看看,象人做的事吗?她是我侄女啊。”
“她是你侄女,可她是我女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丁爱莲跳着脚吵。
“没门!你会受到惩罚的。”何国珍断然地回答。然后对何乐说:“乐乐,别哭,你看,我给你买了一件多么漂亮的连衣裙。”说着打开衣服在她身上比试着。
何乐抹着泪说:“谢谢大姑。”何国珍瞟了一眼丁爱莲说:“我跟某些人卖了一只手镯,要就要,不要算了,深圳的。”说完,拉着何乐说:“走,理发去,不然,明天怎么见人啊。”
一出门,何乐说:“大姑,我还没吃饭。”
“啊?到现在还没吃饭,我的乖乖啊!何国珍心疼地捏紧她的手,直奔餐馆。何乐边吃边向大姑讲了今天的经过。何国珍边听,边抹眼泪。何乐被泪水咽得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她爱钱,可是,她……”何国珍气愤地说:“她钻到钱眼里去了。孩子,你受苦了。你爸又经常不在家,我管多了,她会到我家大吵大闹,你姑父又不要我管。就是管,也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自己要灵活些。这,给点钱你,藏好,比如说,衣角里做个暗荷包,鞋子里都可以藏的。你的衣服鞋袜都是自己洗,可以保密。怎能一点钱老是拿在手上,夹在书里被她搜走了。”何国珍非常着急地关爱着。何乐满脸的泪水,但她笑了:“还是姑姑聪明。”
接着,她们到了几个发廊,别人都不接活,说这头发怎么理也不成形。最后,找了一家小店,说好话,多给点钱,才勉强地修了个什么“男士头”,姑姑才千叮万嘱地走了。
何乐不得不回家了。一进家门,一头扎在床上,又哭了个够。泪水洗刷着委屈,涤荡了愤怒,可是心中那爱恋的牵挂,却象魔鬼一样,缠绕着她,使她神不守舍地思念和惆怅。尽管这么累,这么疲乏,但她展转反侧而不能入睡。我啊!我这是怎么啦?她用尽气力使自己坐起来。她想:我这是怨枉啊,好端端的我,相什么亲啊,无端地使我忍受这情感的折磨、心神的摧残。这短暂的热情啊,是一去不复返了,它还会再来吗?
她告戒自己,假若他是一个英俊的躯壳呢,假若他是一个十足的寄生虫呢,假若他是逢场作戏呢?你这傻瓜,这盲目的爱,象演戏一样,烟消云散了。你这颗愚蠢的心啊,只不过是被愚弄了一番罢了,你还当真痴迷不止呢……她哭了。她不是情不自禁,而是让爱恋的洪水尽情释放,她要把理智强制在感情之上,决不让刹那间的爱使自己迷失方向,决不让这建立在沙滩上的感情成为自己的羁绊。她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