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生》离离lily

9、第九章 踏雪寻人

　　叶无踪很少这么情绪失控。
　　他平日总是懒懒的，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此刻却施展起久违的轻功，穿山掠林，疾步如风。
　　他的轻功之快绝不亚于他的剑，半个时辰能渡百里，因此极其耗费内力，江湖中能达到此速度的屈指可数，能以此速度撑上一个时辰者更是寥寥无几。而他已经片刻不停，沿路寻了整整三个时辰。大大小小有可能通往的岔路野径他全都没有放过，沿途大小客栈旅店他都进去打探，然而所到之处，却半点没发现云开的踪迹。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只身一人，身无分文，走不了多远的，既然到处寻不见，那么想来只有一种可能。

　　新月初上时，叶无踪正站在“仙林渡”的牌匾之下。
　　雪已经停了，天依然寒冷。
　　他的眉发睫毛上结了一层雾白的冰霜，还未及化开。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几分，从里到外透着寒意。
　　而他的脸上也是一层浓的化不开的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三个时辰前，他从萧无影口中得知他将云开放走，便不顾一切地出门寻他。一路上他都在懊恼，恼自己竟然答应了萧无影，相信他一定能将他带回来。恼他萧无影竟如此游戏，为了打赌便将云开放走，全然不知将他置于何种危险之中。这危险原本只是他的猜测，但手帕上的字证实了这种担忧——

　　“少林一门惨遭屠戮，魔教余孽重现江湖”
　　萧无影两人前脚刚离开，后脚少林便遭此浩劫，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故意尾随所致。
　　而闲云庄想必也早已得到消息，正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搜寻这个少年。
　　若早料到是这样的后果，就算他的伤未痊愈，他也实在应该自己亲自去这一遭。
　　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他们即便找到他，也不会立刻杀了他。他身上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令云昊天胆战心惊、夜不能寐的秘密。
　　如果说云开因为仇恨纠结了四年，那么云昊天则因为恐惧同样纠结了四年。

　　积雪的长街，一眼望过去，星星落落没有几个人。
　　唯独仙林渡是热闹的——这里已经燃起灯笼，丝竹悦耳，相较于白天，俨然是另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
　　眼前风月无边，叶无踪并没有心情去欣赏，此刻他的心被一种阔别已久的复杂情绪占据:担心，埋怨，自责，还有一丝丝来自遥远的记忆深处的痛苦——也许，四年前那个雪夜他就应该答应他，带他走；也许，在更久以前，他应该狠狠回绝她，不放她走……

　　人来人往中，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丝毫没察觉自己已经吸引了几乎所有姑娘的注意，他已经人到中年，眼角也有了几丝皱纹，但谁都无法否认他仍是个英俊的充满魅力的男人——她们扭动柔软的腰肢，眼波流转向他走来。一双双细白的小手像晚风中摇摆的葱兰，眼看将要触及他的衣袖，忽然被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阵疾风拦住了脚步，将她们一个个吹得衣钗尽散，蓬头垢面。一时间花容失色，纷纷掩面逃了回去整理。

　　一时清静许多。
　　叶无踪收起掌风，掩掩袖口，信步走了进去。

　　话说云开这边负气出门之后，转头便躲进了隔壁的空房间，偷偷观察起萧无影的动静。只见萧无影面无改色喝完酒，留下一锭银钱便出门了。云开赶紧跟上，一路尾随，发现他真的没有一丝寻找自己的意思，大摇大摆地在集市上买了许多珍味小吃。云开内心一面惊奇一面期待，直到望着他打马而去，心里陡然空落落的，生出许多后悔。望着落日余晖，人影憧憧，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无家可归、无路可走，不由得心生悲凉。正黯然中，突然听见几声微弱的呼救，他环顾四周，一切平静如常，不禁自嘲：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救人，还会有谁比你更惨？
　　于是收了收神，打算在这附近寻个落脚之处——他内心还是存了一丝希望，纵使萧无影不在乎，那位叶无踪定不会舍弃他不管，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打四年前的第一面他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还会再见。云开一路伸长脖子，四处寻看留宿之处，没留心前方道路松动，排水渠正在翻修，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整个人一脚踏空，直直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