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生》离离lily

8、第八章 命中克星

　　萧无影与叶无踪的第一次碰面始于一场猎杀，当时他们互为对方的目标。
　　在此之前，萧无影早就听过叶无踪“杀人于无形，片叶不沾身“的名号，但却委实没放在眼里。毕竟，他的无影刀也是名震江湖，令武林闻之色变的大杀器。从名气上来说，两人可谓旗鼓相当——至少萧无影心里一直这么认为。
　　等到他真的见了叶无踪，想要拿这句话揶揄他时，却惊讶地发现对方压根不认识他。这还不是最伤人的——当他面不改色，试图自我介绍时，却被对方打断，冷冷道：“我没兴趣关心一个死人的来历。”
　　从那时起，他就矮了三分。
　　接下来的局势自然就很明朗了。

　　那场决斗因为闲云庄的介入而最终收手。胜负未分，却成全了两个人的友情。
　　萧无影仍是一贯地揶揄叶无踪，试图激怒他，然后同他决斗——他始终为那场戛然而止的决斗感到不忿，总想较个高下。奈何叶无踪总是一贯地无视他，无论他怎么挑衅，他都不会生气，更不会还手。萧无影每每自讨没趣，时日一长，便渐渐放弃。并且他发现同他相处越久，越能觉出他的纯粹可爱——虽然他表面始终淡淡的，对什么都好似不在意，但内心里爱憎分明到一种极致：他对你好，便是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好，任你不理解甚至伤害他，他都一如既往，无怨无悔。反之，若你不幸成为了他的猎杀目标，他会毫不留情将你除掉，甚至不会关心你的出处来历。
　　这两点萧无影都深有体会，更在内心深处对他更多了一分钦佩。事实上他也是同样的人，虽然自认没有他那样的极致，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对于好跟坏的判断绝不依附俗世的标准，而都只听从自己的内心。这一点已经足以令他们在欲望纷繁的江湖中惺惺相惜。唯一遗憾的是，萧无影不懂喝酒，而叶无踪偏偏是个嗜酒如命的人。

　　萧无影归来时正值午后，叶无踪刚刚饮完酒回房小憩。小童见他风尘仆仆、神色不定，悄声询问要不要进去通传，萧无影赶紧摆手。携了小童到院中，召集一众小厮，依照惯例，将带回来的桃酥果脯一干精致吃食分发下去。大家欢欣雀跃，围着他说了不少好话，令他开心不已。

　　“行啊，一个个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不枉我平日里这么疼你们。说实话，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很难过？”
　　“倒也不算特别难熬，左司马您离开之后，右司马的心情一直不错。”刚刚要进去通报的小童道。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萧无影反手架住他的脖子，作势要打他，小童赶紧讨饶。
　　众人哄笑起来。
　　萧无影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将他拉到一边。

　　“你说右司马心情一直不错？”
　　“是啊！我们大家都觉着新鲜。”小童一边嚼着桃酥一边道。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那个孩子，那待会怕是要失望了。
　　萧无影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不由摸了摸下巴。

　　“哦，对了，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小童突然道。
　　“什么?”萧无影一惊，忙问道。
　　“一件大事，大…咳咳咳——”
　　小童一脸神秘，话说一半突然卡住。
　　萧无影按下心中好奇，赶紧帮他拍背。

　　折腾半晌，小童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桃酥，道：“大概是您走后的第八天吧，府上又来了一个刺客，眼看那刀尖都快指到脖子了，结果还是被咱们右司马给一招毙命，嘿嘿。”
　　“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说了半天，简直毫无悬念嘛，萧无影无语地看着他。
　　“您别急啊，您知道右司马用什么东西杀了他吗？”
　　“什么？”
　　“您猜？”
　　“再废话一会你就要出大事了！“萧无影简直要给他气死。
　　“好好好我说，但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您的。”
　　“快说！”
　　“琉璃杯。”
　　萧无影愣了一下，随即大叫：“什么？！”
　　声音传开，引得一众小厮纷纷侧目。
　　“哎呦，您先别生气……当时右司马手边也没其他物件，就顺手拿琉璃杯这么一挡……”
　　“顺手？！……”
　　说话间，小童忽然神色一凛，萧无影回头，叶无踪已经走了过来。
　　“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小童匆匆跑走。

　　“人呢？”
　　叶无踪开门见山，声音里有一丝很少见的期待。
　　如果说刚刚的萧无影还在为没能带回那孩子而感到愧疚，那现在这份愧疚感已经抵消了大半。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道：“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琉璃杯的事。”
　　叶无踪眨眨眼睛，不慌不忙：“琉璃杯和我，哪个更重要？”
　　萧无影没想到他竟然来这招，好气又好笑：“你这人……你可以用任何方法任何东西杀他，干嘛偏用琉璃杯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那两个杯子费了多大功夫!再说，你不是也很喜欢的吗？”
　　“对啊，所以你的那只我拿来了。反正你又不用。”
　　叶无踪说的更加理直气壮，萧无影哭笑不得。

　　一物降一物。萧无影在别人面前总是巧舌如簧、游刃有余，唯独面对叶无踪时束手无策。这家伙自有一套逻辑，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拿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许，他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克星吧。就像此刻，明知道以叶无踪的身手他根本不需要为他担心，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道：

　　“怕了你了，以后你还是少喝点酒吧，我这酒杯可经不起您这么碎。”
　　叶无踪笑了，他明白萧无影的好意。但要他少喝酒，不如要了他的命。
　　萧无影当然知道，所以总是点到为止，绝不多言。转而问道：
　　”这个月第9个了吧？”
　　”大概吧。”
　　“又是他派来的？”
　　“除了他也没人知道我们在这。”

　　两人口中的那个“他”，便是闲云庄的庄主云昊天。
　　从昔日最为信任倚仗的左右手，到如今反目成仇，派各路杀手欲除之而后快，这中间该是怎样的一番惊心动魄。
　　可叶无踪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萧无影望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很想问问他，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
　　但他知道他一定会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
　　叶无踪忽然道：“不说这个了，那孩子呢？”
　　萧无影顿时语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