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冷沧浪

3、阔别重逢

　　两个月后的一个早上，她做好了早餐等他下楼。他走下来的时候，她迎上去想跟他说话，但是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我不在家吃了，你10点过后来上班”，依旧是冷若冰霜的口气。她正想问他为什么，他已经像一阵风一样走到了门口，“啪”的把门关上了。
　　听说公司打算从国外聘一个有名的建筑设计师，但是这个人架子很大，很难搞定，需要他亲自出马，或许今天就是忙着去谈这件事吧，不过为什么叫她10点过后再去上班呢，最近他的行事，她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她心里想着，悻悻地一个人吃完了早餐，挤公交来到了公司。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转过身看向江鸿渐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似乎也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异常，甚至透露出几分阴森的气息。
　　此时，在江鸿渐宽敞华丽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在默默地对峙着。江鸿渐翘着二郎腿，左手托着下巴，手肘支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用脚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微弱的声响，显得十分悠闲。他面前的男人十指交叉，目光犀利地注视着他。终于，江鸿渐面前的男人开口打破了僵局：“你是故意的，故意花高价聘我来，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报当年夺爱之仇吗？”江鸿渐扬起嘴角，脸上露出惯常的冷笑，不屑地回应道：“你还真是自信啊，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哼，我让你见一个人吧。”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说：“帮我端两杯咖啡进来。”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无言的等待和沉默。
　　陆言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给江鸿渐送咖啡，就收到了指令。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泡咖啡的时候，热水还洒到了手上。三分钟后，陆言端着托盘来到了办公室外，在得到“请进”的应允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推门进去了，“江总，您要的咖……”。话没说完，她的目光就与面前的男人相遇，停顿一秒之后，“啡”字才从她齿间弱弱地流出来，那一刹那，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是没睡醒，出现了幻觉，但是手背被水烫伤的疼痛感又是如此的真实，让她怀疑这不是梦境或幻觉。她惊讶到了呆滞的地步，一个字也说不出，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傻傻地走到办公桌前把杯子放下，把目光聚集在杯子上，刻意逃避像利刃般一刀刀割在她身上的眼神。这个男人显得比她更加惊愕，然后眼眶红了起来，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像是无数种感情梗在了喉头。
　　江鸿渐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略带嘲讽地说：“你们该不会互相都不认识了吧，那我来重新介绍一下吧。”于是他用手指着面前的男人对陆言说：“这位是清华大学建筑系的本科生，麻省理工的硕士，著名的建筑设计师井开羽先生。”然后又指向了陆言：“这位嘛，我的秘书兼——女仆。”他刻意加重了“女仆”二字，陆言下意识地垂下了头，没有羞愧，也没有恼怒，她对他的羞辱已经习以为常了，到此刻她才终于确信，这不是梦，是现实，是现实。井开羽却已经恼羞成怒，他站起身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睛死死地瞪着陆言，“怎么回事？当初你非要和我分手，难道是因为他？……”他的左手抓起桌上的一张废纸，狠狠地攥在手里，想把它捏烂，捏碎。而陆言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此时江鸿渐发话了：“这里没你事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和井先生还有事要谈。”陆言微微点了一下头，偷偷瞟了一眼井开羽，然后快步离开了。
　　办公室又只剩下井和江两人。
　　井开羽稍微平复了心情，重新坐回椅子上，杀气腾腾地质问江鸿渐：“你找我来，只是为了炫耀？”
　　“当然不是，我江鸿渐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找你来是因为欣赏你的才华，你毕业以后在美国做的第一个项目就被美国最权威的建筑杂志评为年度十大创意设计之一，我很看好你未来的发展，鸿宇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建筑企业之一，如果你来鸿宇的话，对我们来说是双赢。”
　　“哼，可是我并不想为你这样的人卖力。你告诉我，你到底把陆言怎么了？”
　　“陆言，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这么在乎她，以你井开羽今日的身价，区区一个陆言已经不值得放在眼里了吧。”
　　“你懂什么，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陆言在我心中的意义。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把陆言怎么了？以她的才华和抱负，怎么会来给你做秘书？还有——女仆……”井开羽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突起。
　　“很简单，五年前，她父母做生意惨败，欠下了几百万的债务，她走投无路，就来找我，我答应帮她，条件就是——你也看到了。”说完，他向门外努了努嘴，用试探的眼光看着井开羽。
　　井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五味杂陈的表情，“债务”“走投无路”，他低声重复着这些词语，表情十分扭曲。最后他终于爆发了：“你这个禽兽！你利用她，占有她！你无耻……”
　　江鸿渐却依旧淡定：“要不是因为我的无耻，恐怕他们全家都被债务逼死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当是我给你的员工福利吧，只要你留在鸿宇，就可以和你的旧情人朝夕相处了。”说罢，他又扬起了嘴角。
　　“我呸，你把陆言当什么了？禽兽！”说完，井开羽怒不可遏地摔门离去。
　　江鸿渐看着井开羽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
　　陆言为了避免和井开羽再次照面，已经躲到了洗手间里。她万万没有想到，多年来梦寐以求的重逢竟是这般局促和尴尬，她看着镜子中苍黄憔悴的自己，想到井开羽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样子，万般凄楚涌上心头。久久地望着镜子，她的视线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