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冷沧浪

16、旧梦难续

　　星期天的上午，晴空万里，湛蓝如洗。江鸿渐悠然地半躺在阳台的沙滩椅上，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看文件。他的左手边有一张三脚桌，上面摆着一杯咖啡和一杯茶，陆言坐在桌前专心地读书，额前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半张脸。
　　“读什么呢？”
　　“《红楼梦》。”
　　“你怎么还读这个？”
　　“《红楼梦》这个东西啊，每读一遍都有新的体会。第一遍读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林黛玉，第二遍觉得自己像薛宝钗，现在呢，又觉得自己像贾宝玉。”
　　“合着你读个书，读得性别都变了，省了做手术的钱。”
　　江鸿渐一脸坏笑，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居然学会开玩笑了，陆言偷偷地做了一个鬼脸，两人之间的氛围空前地温馨愉悦。
　　“陆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江鸿渐和陆言同时循声望去，原来是井开羽站在阳台外招手，江鸿渐撇了撇嘴，把膝盖弯起来，抬高电脑，遮住自己满脸的厌烦和不满。
　　“开羽，你，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出去玩啊，今天是周末，你不用上班吧。”
　　“我不上班，可是……我还要做家务呢。”陆言显得很尴尬，透过额前的头发向江鸿渐使眼色，希望江鸿渐说句话来解救她。
　　“家务回来再做吧，要约会就去吧，全职跟班也是有私人空间的，我也不是那么不讲情理的老板。”江鸿渐故作大度，其实心里恨不得从阳台上飞身跳下去，一脚把井开羽踢翻在地。
　　“你看，老板都发话了，跟我走吧。”
　　“呃，呃……那好吧。”陆言无可奈何，只得换上衣服跟井开羽出门。陆言心里很清楚，一旦和井开羽单独相处，他必定又要旧事重提，让她面临为难的抉择。对于井开羽的情感，陆言自己也拿捏不准，他是她年少时难以忘怀的惊艳，也是岁月深处无法磨灭的记忆，曾经的他们就像月亮和星星，在同一片夜空中互相依偎，共享微弱的光芒；而如今，他是太阳，温暖而耀眼，而她像一棵生长在石缝里的野草，连生存的空间都没有，哪里还敢奢求阳光。
　　井开羽带陆言来到了一个薰衣草庄园，紫色的花与蔚蓝的天空相接，多么浪漫唯美的画面。和井开羽一起徜徉在薰衣草花海里是陆言曾经的心愿，可是时过境迁，当褪色的梦想照进现实的时候，却成了对现实的嘲讽，和井开羽一起站在这片一望无垠的花海里，陆言并不觉得幸福，只觉得心酸。
　　“你说过，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都怪我以前太不解风情，现在，我想弥补从前的遗憾，可以吗？”井开羽真诚地注视着陆言。
　　“从前的事，不是你的错，哪里用得着你来弥补。”陆言以侧脸面对井开羽，刻意逃避他的目光。
　　“那，你能回到我身边吗？”井开羽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
　　“不能。”
　　“为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心里一直都是有我的，对不对？”
　　“没错，我心里是有你，但那是因为你象征着我美好却回不去的青春，不是因为我还爱你。”
　　“你真的不爱我了？”
　　“这些年，我所有的情感都被消磨殆尽了，包括爱，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没关系，我可以让你想起来，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帮你把从前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就算找得回从前的感觉，也找不回从前。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就把那些美好的东西封存在回忆里，不要再用现实去玷污它。开羽，我和你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交点过后，只能越来越远。”
　　“如果你是因为身份的悬殊，我可以为你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井开羽冲动地说。
　　“真的？”陆言扭过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微微地咧开，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比起询问，更像是嘲讽。
　　“我……”
　　“呵，开羽，人生是不能十全十美的，你现在已经有了财富，地位，名声，在这些东西面前，学生时代青涩的爱情算什么呢？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女人。”
　　“可是……”
　　“我们回去吧，我还要做家务呢。”
　　“陆言，我不会放弃的，我知道你现在和江鸿渐的五年之约还没有到，你心里有压力，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完成了和他的约定，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一定会重新考虑的。”井开羽的目光坚定而深情，陆言已经想不到什么恰当的理由来拒绝他了，只能沉默地望着远处，初夏的风在这片辽阔的花海里掀起一阵又一阵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