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冷沧浪

14、护花心切

　　晚上，江鸿渐和陆言对坐用餐，自从火锅事件之后，陆言做菜都是做成两份，一份辣的和一份不辣的，两人各吃各的。
　　“公司打算新修一个别墅区，占地很大，环境优雅宁静，我打算在里面注入一些文化因素，更能体现上流人士的雅致。策划部起的名字，我都不满意，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我没听错吧，你那个策划部都是个个名校出身，业内精英，他们的想法你都不满意，却来问我这个高中生的想法。”
　　“你虽然大学只念了两年，但是才华、学识和创意并不输给那些本科生和硕士毕业生。”
　　“哎哟喂，这么看得起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那好吧，别墅区是什么风格的呢？中式还是西式？”
　　“中式。我比较想体现江南水乡的特色，上海的整体氛围太浮华，用传统的中式风格来营建，显得比较宁静。”
　　陆言望着天花板，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南川别院’吧。王维的‘逶迤南川水，明灭青林端’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修别墅区的话，里面一定要有水，有桥，有船。”
　　“不错，高雅大气，很符合有钱人的品味。让你做秘书真是浪费，应该让你去策划部。”江鸿渐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策划部呢？”
　　“因为，那样就太便宜你了。”江鸿渐的脸上露出了惯常的冷笑。

　　一个脚踩恨天高、留着齐肩的黄色卷发、衣服上的鳞片金光闪闪的女子大摇大摆地朝江鸿渐的办公室走来，她身上独特而浓郁的香水味能让人在十里外就察觉到她的到来。这是公司的策划总监方瑜，来给江鸿渐送新的策划案，她正要敲门，门口的陆言提醒她，江总在和市场部开会，过一会才出来，不妨先把资料放在她这里。方瑜打量了她一眼，说了一句“那好吧”，然后趾高气昂地把文件夹扔在她桌上。过了一个小时，方瑜又来了，问江总开完会了没有，陆言答“没有”，站起身来，拿出刚才那份文件，摊在桌上，彬彬有礼地说：“不过您这份策划案我看了一下，里面有一些错误，有几个地方引用诗词也引用得不对，我建议您先改正，否则江总看到会生气的。”方瑜立马沉下脸来，狠狠地跺了一脚高跟鞋，眉毛鼻子拧在了一起，“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只是个秘书，负责给江总端茶送水的，你有什么资格看我的策划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一个大学肄业的草包，也好意思对我的策划案指手画脚，什么东西啊你！”陆言毫不示弱，立刻反唇相讥：“是，我是大学肄业，‘逶迤南川水，明灭青林端’是‘南川’，不是‘南州’，《诗经》里有两篇《柏舟》，你用的是《邶风·柏舟》的题目，引的却是《鄘风·柏舟》里的‘汎彼柏舟，在彼中河’，这些连我这个大学肄业的人都知道，你却不知道，我都替你害臊啊，千万别告诉我你大学是在哪毕业的，否则我会同情你的母校。还有啊，你是学广告的吧，你说你没读过书干嘛要装逼呢，你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吧。”方瑜气急败坏，“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她还想扇第二巴掌的时候，扬起的手被牢牢拽住了，转过头一看，江鸿渐满面怒容地站在她身后，她正想开口辩驳，江鸿渐将她用力一掀，甩倒在地上。“你被解雇了，你这种知错不改、目中无人，还像个泼妇一样随便动手的女人，不适合留在鸿宇集团。”“可是江总，我是董事长亲自任命的，您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解雇我。”“我爸那边，我自会交代，你现在就给我滚。”江鸿渐目光凶狠地瞪着她，她爬起来拍拍身子，灰溜溜地走了。
　　江鸿渐看着陆言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很是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
　　“疼吗？”
　　“不疼，一个巴掌算什么呀，你要是不来，我还打算跟她打一架呢。”
　　“平时我怎么骂你，你都不还口，没看出来你这么硬气啊。”
　　“我不还口，那是因为我欠你的，我欠你，可是我不欠别人，不是任何人都能把我当软柿子捏的，我可不是超级玛丽苏。”
　　“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和七年前跟周维维吵架的时候一模一样。”
　　“七年前，这个你都还记得？”
　　“呃，去楼下给我买杯冰可乐。”
　　“大冷天喝冰可乐？你的胃不是还没好吗？”
　　“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江鸿渐也是够没人性的，她挨了打，他不但没一句安慰的话，还让她带着这个火辣辣的巴掌印去跑腿，一路上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左瞧右瞧。好不容易把可乐买回来了，江鸿渐却拿手轻轻摸了一下杯子，说：“太冰了，我不想喝，拿去敷脸吧。”“啊？”“你这个样子，坐在我的办公室外面，不是影响公司的形象吗？”陆言眨巴眨巴眼，“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会，端起可乐杯走出了办公室。她把冰冷的杯子贴在脸上，心里却有一丝暖意，这段时间江鸿渐好像变了许多，却又好像没有变，那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

　　两天之后，又一个女人出现在江鸿渐的办公室门口，陆言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说：“副董事长好。”那个女人用轻蔑而充满敌意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她几遍，连门也不敲，径直走进了江鸿渐的办公室。当然，以她的身份，是不需要敲门的，她叫胡丽清，是江鸿渐的继母，也是公司的副董事长，年纪三十五六，长得一副狐媚像，浓妆艳抹，下巴尖尖的，一看就是玻尿酸打得过多。她在江鸿渐的对面坐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江鸿渐虽然知道她来了，但是并不想抬头看她，仍旧埋头于手中的文件。
　　“小鸿啊，我听说你为了你的秘书把你爸爸任命的策划总监开除了。”
　　“我不是为了我的秘书，方瑜太狂妄了，而且也没什么真才实学，我可不想把这样的人留在公司。”
　　“方瑜文字功夫是差了些，不过创意还是不错的，咱们房地产公司的策划，创意最重要嘛。”
　　“放心吧，我马上会雇一个新的策划总监，文采和创意都不比方瑜差。要是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我待会还要开会。”
　　见方瑜的事情谈不下去了，胡丽清把话锋一转：“哎呀，小鸿，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你看你都瘦了。”说着，她站起来，把身子往前探，伸手去摸江鸿渐的脸，江鸿渐把脸一別，强压着怒意说：“多谢胡阿姨关心，你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我爸吧。”胡丽清的语气立马变得娇嗔起来：“哎哟，你不要老是叫我阿姨，我也就大你几岁而已，叫我丽清吧。”江鸿渐冷冷地说：“好吧，丽清阿姨，你可以走了。”胡丽清被噎了一嘴话，自知没趣，提起包往外走，走到门口还殷勤地嘱咐：“小鸿啊，要爱惜身体，不然……你爸爸会担心的。”然后她把门关上，又用那种敌视的眼光看了几眼陆言，没好气地走了。
　　十年前，胡丽清本是鸿宇集团的一名员工，后来勾引江鸿渐的父亲江宇华，害得江鸿渐的母亲抑郁而终，母亲死后，胡丽清就堂而皇之地嫁给了父亲，因此江鸿渐不仅对胡丽清恨之入骨，对父亲也心存芥蒂。而这胡丽清呢，上位之后头几年还很安分，后来见江鸿渐渐渐出落得仪表不凡，就动了歪心思，打着继母的旗号，像猫一样把江鸿渐身边的老鼠一只只啃得骨头都不剩。开始，胡丽清并没有察觉到陆言对她的威胁，只知道陆言在江鸿渐身边做了几年秘书，江鸿渐从来没给过她好脸，方瑜事件之后，胡丽清警觉起来，江鸿渐用人是很挑剔的，为什么会让这个大学都没念完的女人给她做了四年秘书，其中必有蹊跷。她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陆言真成了她的肉中刺，她可就得想法子拔掉这颗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