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冷沧浪

12、物是人非

　　下班时间到了，江鸿渐拿起了椅子上的西装披在身上，走出办公室，经过陆言的工作台，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而他走之后，她挤一小时的公交，再走半个小时的路，才能到家，但她必须在路上买好食材，而且要在8点以前做好晚餐，不然他会发脾气。她照常做好了晚餐，摆在餐桌上，请他下来吃，而她自己呢，照常躲在厨房里吃。
　　“你出来和我一起吃吧。”厨房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他们可以很轻松地对话。
　　“不了，我们做奴才的，哪能和主子一起吃饭呢。”
　　“我命令你出来吃。”
　　过了一会，她怏怏地端着饭碗出来，在他对面坐下，桌子是长方形的，他们分别坐在两头。
　　“以后你都和我一起吃吧，反正也没多少顿了。”
　　“不是还有半年多吗？”
　　“你的旧情人回来了，说不定他会帮你赎身呢。”
　　“你是指井开羽？”说到这个名字，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对啊，我看他今天的反应，他还是很在乎你的嘛，以他今日的身价，你再欠个几百万，他也能帮你还了。”
　　“哼，他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帮我还钱。”
　　“你们重新在一起，他就是你男朋友了，帮女朋友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重新在一起？哼，托你的福，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别这样，兴许井开羽不是那么世俗的人，就算你大学没念完，就算你卖身给我，他也未必会嫌弃你。”
　　“卖身？你是这么跟他说的？！”陆言突然激动起来。
　　“我说得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你知道卖身是什么意思吗！卖身是肉偿，老娘给你干的是体力活，卖的是力，这里面有质的区别，你懂不懂啊，要我卖身给你，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陆言气得面红耳赤，差点就要咆哮起来。
　　“看来你很在乎他对你的看法嘛。没关系，你可以自己跟他解释。”
　　“算了，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怎么看我还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都不可能了。”陆言像皮球泄了气一样，一下子又蔫了下来。
　　“现在他回来了，心里又有你，我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就是为了这个聘他来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又当着他的面羞辱我，就为了报我当年拒绝你的仇。”陆言用奚落的眼光审视着他。
　　“哼，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找他来，纯粹是因为欣赏他的能力。不过呢，看来我是失算了，就算他肯留下来，我也不敢用他，你没看他今天的表情，恨不得把我的办公室拆了。”
　　“他用不着拆了你的办公室，他可以帮你设计一栋楼，让你建得倾家荡产。”她的神情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她今晚表现出来的所有情绪是他四年来从未见过的，谈论起井开羽，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好像见到井开羽之后，她就从一个木偶变回了活人，重新拥有了喜怒哀乐。这让他妒火中烧，然而这一切不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吗，这些年来她的心里只有井开羽，只有井开羽才可能让她变回从前的样子。为什么要找井开羽回来，答案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把自己的腿伤归咎于她，剥夺了她的理想和爱情，然而在报复她的过程中，悔恨和愧疚也始终如影随形，随着五年期限的逼近，他心里的恐慌也日渐加剧，他已经毁了她的人生，也不可能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离开以后，她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呢，他能想到的弥补她的唯一办法，就是为她找回她遗失的爱人。

　　第二天下班，陆言被井开羽堵在了公司门口。井开羽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她使出全身力气才挣脱。
　　“你要干嘛？”
　　“我想和你谈谈。”
　　“要谈就在这儿谈吧，长话短说，我还要赶回去做饭呢。”
　　“做饭，给江鸿渐做饭？陆言，我问你，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为什么会在江鸿渐的身边？”
　　“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他告诉你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当时你不告诉我真相呢？如果我知道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的。”
　　“你不让我一个人面对又能怎样呢，几百万的高利贷，一个星期之内还不上，我爸就会有危险，就算我告诉你，也无济于事，除了去求江鸿渐，我没有别的办法。”
　　“是，当年的我太无能，才会害你落入江鸿渐的魔爪，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欠他多少钱，我帮你还，我帮你赎身，行吗？”
　　“不用了，还有半年我就自由了，四年半都过来了，还在乎这半年吗？”
　　“可是我不想再让你受一天的委屈！”
　　“你帮我还钱，我也是要还的，都是欠债，有什么区别吗？”
　　“谁说我要你还了！陆言，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可是我又不敢回来找你，我怕找不到你，更怕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爱上别人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恨我自己，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没有能力帮你，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好吗？”
　　“开羽，就算你回来了，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你那么优秀，而我呢，我是一个大学都没有念完的人，我还给江鸿渐做了五年……”
　　“五年什么——他碰你了吗？”
　　“你说呢？”
　　“我……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真的不介意？”
　　“我，我……我可以接受的。”
　　“哼，你嘴上说不介意，可是心里呢？你心里一定嫌我脏，嫌我低贱，以你现在的条件，想要什么的女人没有，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井开羽犹豫了，陆言趁他分神，飞快地跑走了。
　　陆言从没有和江鸿渐发生过关系，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井开羽死心，过去的五年，她一直是爱着井开羽的，也一直盼着能和他重逢，可真正重逢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变了，如今的她哪里还配得上他。她想，等五年之期一过，她就去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要么永远单身，要么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嫁了，总之不再与他们两个人有任何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