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冷沧浪

10、大学记忆之峰回路转

　　陆言心乱如麻，叫邓军陪她去喝酒，邓军拗不过她，只得从命。刚开始是喝闷酒，陆言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邓军在旁边婆婆妈妈地劝她想开点，少喝点。酒到半酣，陆言终于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泄了：“井开羽，你这个混蛋，妈的，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认真喜欢一个人，老子还放下身段来追你，你倒好，刚给了我一点点希望，就一盆冷水把我浇成了落汤鸡，还说我随便，才一个星期你就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虚伪的男人，虚伪啊——”骂到最后，她开始声嘶力竭地喊，喊得嗓子都哑了，实在喊不出来了就哭，把眼泪和着酒一起喝。邓军被她的架势吓着了，怕她喝醉以后自己一个人扛不回去，偷偷给井开羽发了短信求援。
　　陆言喝到烂醉如泥的时候，井开羽来了，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眼眶立刻红了，二话不说，弯下腰去，把她背了起来。邓军松了一口气，说：“唉，老井，你可算来了，看你作的孽啊，把人家小姑娘伤成什么样子。我说你也够没出息的，林燕前脚跟前男友分手，后脚就跟你好上了，这种女人你也要，你还有点原则没有，放着这么痴情的小姑娘你不要，你非去拣那种……”井开羽没有心思听他罗嗦，三步并作两步，只想快点把她送回去，这时陆言在她背上迷迷糊糊地咕哝：“鸿渐，江鸿渐，你怎么，唉，你怎么，唉，你为什么啊。”江鸿渐的名字激起了井开羽的醋意，他对这个名字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陆言会和他扯上关系，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江鸿渐怎么你了，你说啊。”但陆言仍然只是迷迷糊糊地嘀咕，什么也说不清楚，邓军见井开羽脚步放慢，让井把陆言换给他背背，井果断拒绝了。两个人被宿管阿姨拦在了女生宿舍楼下，只能把陆言交给宿管阿姨，临走，井开羽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眼。
　　第二天，陆言从宿醉中醒来，匆匆下楼上课，却发现井开羽在楼下等她。
　　“你干什么？”
　　“我有话要跟你说。”
　　“回头说吧，我上课要迟到了。”
　　“好，你去上课吧，我等你。”
　　陆言上完课，惊讶地发现井开羽居然真的还在等她。她犹豫了一会，走上去，冷冷地问：“你要说什么？”井开羽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鼓足勇气跟她说：“其实，我和林燕没有在一起，我只是……”“你只是借她来甩掉我这块牛皮糖。”“算是吧。”“哼，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想说什么呢。”“其实……我现在大三，马上就要大四了，我是要申请去美国的，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最多一年，我们就要分开，你明白吗？如果到那个时候分手，你会受更大的伤害。”她恍然大悟，眼泪刷刷地流下来，他很想帮她擦去，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然后他又接着说：“我的家里很穷，只有申请全奖出国深造，我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我是一定要出国的，而且院里也会给我机会。”“那，如果我愿意等你呢。等我毕业之后，我可以去美国找你，如果你想留在美国，我就陪你留在美国，如果你想回国，我就陪你回国，这样行吗？”她用满含泪光的双眼凝视他。“异地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是异国恋，两年的时间会发生很多很多的变故……”“再多的变故我也不管，我为什么要管以后会发生的事呢，我只知道现在我喜欢，我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她开始抑制不住，哇哇地大哭，而他也终于克制不住，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好，就听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在恋爱的甜蜜里沉迷了整整三天，陆言才开始考虑怎么处理江鸿渐的事情，江鸿渐确实是一个优质男，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可是她对他完全没有感觉啊，何况她已经有井开羽了。她把江鸿渐送的茶偶拿在手里把玩，费力地琢磨该怎么处置它。把它还回去，她是万万舍不得的；给他钱，就当作是她买的，笑话，他江鸿渐哪会在乎这几个钱。送他一件东西，礼尚往来，互不相欠，貌似是比较稳妥的办法，可是送什么呢，有什么东西是既不破费，又有诚意，还不至于让他误会的？她冥思苦想了一整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本来想求助邓军或者井开羽，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好，江鸿渐是一个心性高傲的人，他被拒绝的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邓军与江鸿渐不和，恨不得看他出丑。正当她纠结到准备放弃的时候，收到了江鸿渐发来的短信，说明天是他生日，想邀她一起吃饭。“生日，生日……诶，好机会啊，不如就做个蛋糕送给他，回报茶偶的心意，然后顺便跟他说清楚。”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同时也是馊主意，在一个人生日的当天做伤害他的事情，就好比在蛋糕里装了一个炸弹。
　　由于爸妈一直忙着打工，陆言从小就生活自理，没少出入厨房，家里富裕起来之后，她就喜欢上了泡茶和自制糕点这些活计。做蛋糕不难，可是怎么样做出一个既好吃有意义的蛋糕，既能表达自己的谢意，又能断了他的念想呢，这着实是对陆言的考验。
　　第二天晚上，陆言如约来到了一家西餐厅，带着她精心制作的蛋糕，她刻意没有打扮，穿得很随意。江鸿渐已经早早地等候在了桌前，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条纹衬衣，干净帅气，比平时更精神了几分。陆言尽量掩藏起自己的焦灼和尴尬，强装自然地笑着，把蛋糕摆在桌上，说：“谢谢你送我的茶偶，我非常喜欢，礼尚往来嘛，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蛋糕，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哈哈。”江鸿渐喜出望外，急切地拆开了盒子，蛋糕的底色是黑的，表面上摆着几片玫瑰花瓣和颜色鲜艳的水果，他只觉得很别致，并没有去猜测其中的深意。她咽了几口口水，鼓起勇气向他解释道：“你看到这些花瓣和水果，可能会觉得很浪漫，很甜蜜，你会迫不及待地下口，可是一旦你真的下口，就会发现，下面的黑巧克力苦得难以下咽，但是，如果你把蛋糕扔掉，就会浪费了这层黑巧克力下面厚厚的牛奶巧克力。所以，你应该把这层巧克力铲掉，去吃下面的牛奶巧克力。如果把这个蛋糕比□□情，我对于你，就是最表面的这一层。”说着，她把刀子递给他，满含深意地看着他。“可我就喜欢黑巧克力，我就喜欢苦的。”“不会的，这黑巧克力的可可浓度已经达到了90%，正常人……”她还没说完，他已经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她看得目瞪口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了，你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
　　“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答复你，难道要害你一直等下去吗？”
　　他挖蛋糕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梗了几秒，问道：“谁？井开羽？”
　　“嗯。”
　　“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那只是个误会。”
　　“就算只是个误会。在我和他之间，你就这么坚决地选择了他？”
　　“感情讲的是感觉，你很好，对我也很好，只是我……”
　　“你知不知道他家里有多穷！”他开始口不择言了。
　　“我知道，穷又怎么样呢，对我来说，财富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更不是我选男朋友的标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跟一个穷小子在一起，你不会快乐的。”
　　“你不要再口口声声地穷啊穷的，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把柄可以给你攻击，而你呢，你这种瞧不起穷人的态度本身就让人瞧不起。”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你知不知道他爸妈都是最底层的工人，这个社会讲的是出身背景，你以为光凭能力就能改变一切吗？凭他的出身，他一辈子也爬不到上流社会，就算他能出人头地，他的出身还是会被人耻笑。”他渐渐地失去理智，变得口无遮拦。
　　“够了！我爸妈也是底层工人出身，你凭什么侮辱他们，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践踏别人的尊严了，何况你的钱也不是你自己挣的，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我告诉你，在我眼里，钱什么都不是，不管你多有钱，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她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言语也没了分寸。
　　“什么都不是”这几句话已经踩进了江鸿渐的雷区，从小到大，他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身边的人哪一个不对他唯唯诺诺，他有钱，有颜，而且学习好，该有的一切他都有了，而她居然敢说他“什么都不是”。他恼羞成怒，一把将桌布掀起，桌上的餐具连同蛋糕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咬牙切齿地对她说：“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后悔。”
　　陆言受到了惊吓，但同时也很愤怒，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为了避免与他进一步冲突，转身跑出了餐厅。江鸿渐已经被气得头昏脑涨，但看到陆言愤然离去的背影，他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那么没有风度，不该说那些气话，他觉得他应该向陆言解释清楚，他不是那种恃“财”傲物的人。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追了出去，但这时已经不见陆言的踪影了，他心急火燎，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就在此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身手矫健的他完全来不及躲闪，被撞飞在路边，鲜血汩汩地从腿上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