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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如此生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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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檬和程大娘出门早,所以回来时见漏壶才刚到巳时刻度上,以林檬的时间概念来说,就是上午九点。
程大娘开始忙着做饭吃,林檬则去挖菜地,边挖边绞尽脑汁想着做什么小买卖。感觉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便回家准备午饭,蒸了扇贝和两只蟹,满屋子飘着海鲜味儿,虽然她馋得很,但也要等傅应嘉回来一起吃的。
等了一阵子,傅应嘉回来了,他满脸欣喜地跑到林檬面前,笑嘻嘻地说:“小檬,今上午我师父给我们信字辈的十六位俗家弟子排了位,以功夫考核来排的,你猜猜我排第几?”
林檬见他满脸欢喜的样子,便大胆着猜,“难不成排第一?”
傅应嘉难得笑得露了牙,“嗯,确实第一,信字辈的弟子们都开口叫我大师兄了。”
“大师兄!哇,听起来好气派的样子,我的大少爷转眼成大师兄了!大师兄!大师兄!……”林檬笑着一个劲地喊,变着高低声调玩花样地喊。
傅应嘉可不是易骄易躁之人,他此时高兴但绝不骄傲自满。他见林檬闹着也觉得挺开心,但很快他便故意绷起脸来,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现在虽为信字辈大师兄,其实只不过拳法稍胜一筹,论起棍法,还有两人强于我呢。”
“好,我的大师兄,咱们低调就是了。”林檬说完就揭开了锅盖,“叮叮叮咚,瞧,这是什么!”
傅应嘉瞧着两只煮熟的大红蟹,忍不住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个起来,仔细瞧着,“这就是……传说中的海蟹?”
“传说中的?哦,看来你从来没吃过吧,快尝尝,可好吃啦!”林檬怕傅应嘉怪她花光了零用钱,只能拼命说这蟹好吃,其实她都没尝一口,哪里知道这里的蟹到底好不好吃。
傅应嘉却不急着尝,“你去东边了?一个人去的?”
林檬赶紧摇头,“我和大娘一起去的,大娘想买扇贝,我就陪着一起去。对了,我还碰见郑顺宏了,他很想见你一面,你明中午去见见他吧,我给你带路。”
说起郑顺宏,傅应嘉忽然就心急起来,问郑顺宏在客栈如何,过得开不开心,林檬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觉得郑顺宏好像不太开心。
傅应嘉从林檬的脸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说:“我今儿个就去,咱们赶紧吃饭吧。”
他说完就咬了一口蟹,咯吱咯吱响。林檬看呆了,“你……你连壳都吃啊,不怕割破了嘴么?”
傅应嘉却像吃到宝贝似的,“嗯……好鲜啊,壳都很鲜美!”
林檬笑了,端出扇贝,“你再尝尝这个,壳可不能再咬了,否则叫人瞧了说你是土包子一个!”
傅应嘉撇嘴道:“我本来就是土包子啊,出身农家的谁不土?等等,你怎么只买两只蟹,应该让大娘尝一只的。”
林檬坐下来剥扇贝的壳,说:“大娘买了她爱吃的扇贝,在菜市上她就说她不吃蟹,因为她自小吃蟹吃多了,不觉得多美味,还说她现在牙口不好吃不了这玩意,容易划破嘴。”
说到这,林檬转了转眼珠子,“大……大少爷……大师兄,我手里没钱了。来,你尝尝扇贝,味道也很不错的。”她说着便把剥好的扇贝放进了傅应嘉的碗里。
傅应嘉一怔,心想昨日不是给了她三十多文么?不过他算聪明,立马反应过来,知道这些海货贵着呢。他吃着林檬为他剥的扇贝,再吃着蟹,说:“小檬,你也吃,往后你想买就买,不必怕花钱。虽然咱们穷,但我不能让你跟着吃苦,毕竟你是……是我的侍童嘛。我每日中午有两个时辰闲着,完全可以找活干,闲着也是闲着。”
林檬拿着筷子有些呆,说真的,她心里有些感动,她本以为傅应嘉会怪她胡乱花钱,之前才会说那么些话当铺垫,没想到傅应嘉不但不怪她还说不想让她跟着他吃苦。她心里在想,她只不过一个侍童而已。
“嗯,我吃。”林檬掰开蟹的大腿咬着肉吃,啊,确实鲜极了,比她记忆中的味道更鲜美。唉,这不是诱惑她往后还会乱花钱么。
吃过午饭,傅应嘉给了她五十文钱,然后两人一起去找郑顺宏,傅应嘉惦记着郑顺宏,根本不愿等到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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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顺宏没想到傅应嘉当日中午就来了,见了傅应嘉,他竟然感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眶也湿润了。
傅应嘉觉得他心里有事,便将他叫出客栈说话。客栈里的女主人就是郑顺宏的姑母,她坐在客栈东面嗑着瓜子,一脸的不高兴,还朝郑顺宏翻了个白眼,估计是嫌郑顺宏不该和这些陌生的朋友来往,这样会耽误他干活。
出了客栈,他们就站在路边说话。郑顺宏见了傅应嘉啥心里话都说,他姑母姑父待他不亲,说话也刻薄,而且他的几个表兄妹还欺负他,让他帮着洗衣洗袜。
郑顺宏本是个勤快人,并不是嫌活儿累,就是压抑得难受,每日看着姑母一家子的脸色,他觉得每一个时辰都是煎熬。他来这之前以为姑母一家子会把他当自家人看待,可事实上人家只把他当成吃白饭占便宜的。
更甚的是,他看不惯姑父姑母对店里其他小二那般苛刻的态度,早上他姑母赶走一位手脚较笨的小二,这个月的工钱一文都没给就轰人走了。郑顺宏觉得,他没法和这样苛刻小气的姑母一家人长久呆下去。
傅应嘉听了这些心里很不好受,“宏兄,要不你也来寺里吧,虽错过了时日,但我找师父求求情,说不定也有机会。”
郑顺宏却摇头,“我不行啊,除非进去当和尚,我那三脚猫功夫只会被人笑话。”
林檬见势走过来呵呵笑道:“郑家少爷,要不……咱们合伙做买卖如何?你不是说客栈有很多来往商贾么,你暂且委屈在这里干几日,一旦打听到有好买卖咱们就出手,到时候你就搬出去,没必要在你姑母家憋屈着过。”
郑顺宏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对呀,若是能做好买卖能挣钱,我干嘛在这里看他们脸色!”
傅应嘉虽赞成此法,但他觉得此事不易,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做成买卖的。他拍拍郑顺宏肩膀,“你先忍着干些日子,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待寻思个好出路咱们再碰头。”
“嗯。”郑顺宏笑着点头,之前的不愉快似乎一扫而光,“都说三个臭皮匠能顶得一个诸葛亮,咱们三人肯定能寻到好出路。”
接下来这几日,林檬和傅应嘉、郑顺宏心里都在琢磨着这事,只不过林檬想的是投机倒把,傅应嘉寻思的是出力气干实实在在在的活,而郑顺宏想的是为哪位商人跑跑腿挣点小利。
*
五日后,傅应嘉带着林檬再次来到客栈。
傅应嘉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纸,颇神秘地交到郑顺宏的手里,说:“这是酥油千层饼的做法,我小时经常看我娘做,咱们可以多试几次,指不定能练出我娘那般手艺来。我瞧着这泉州路边卖吃的不少,但没有卖这酥油千层饼的,值得咱们一试。”
这几日傅应嘉一直不告诉林檬他想的是啥主意,林檬被吊得都快没胃口了,现在才得知,原来是卖饼。
不过林檬很尊重他,听到这些她没有发笑没有反对,而是一本正经地转过身来看着郑顺宏,等着他发言。
郑顺宏红着脸说:“我……我私下问了几位跑商,都是干布匹绸缎的生意,他们只答应让我做随从,就是当仆人帮着跑腿,我……我还是想跟你们俩一起干。搭锅做酥油千层饼也成,我只听说过这饼,还从来没吃过呢,肯定有不少人也想吃的,指不定买卖能做好。”
林檬傻了眼,本指望郑顺宏能从商贾那儿谋点小生意做,没想到却是这样,他竟然同意出摊卖饼。
林檬摊牌了,说:“靠卖饼来钱太慢了,要不还是倒卖文房四宝吧。”
傅应嘉和郑顺宏听得一脸迷糊,齐声问道:“怎么倒卖?”
林檬得意地说:“就是便宜买进,高价卖出!如今各官府都不允许百姓私自卖粮,官府好从中捞钱,以至于很多书生都不读书了。当然,也有一些富家子弟读不进书弃了学,但人人手里都有几副文房四宝,有些人手里还有相当不错的货色,巧的是有些人正要进学堂需要这些,还有的人是想收藏。咱们就以极低的价钱收过来,再以高价卖出去。”
傅应嘉和郑顺宏同时鄙视地瞧着她,她眨着眼睛,“不成么?昨日我就见一人卖一副旧文房四宝,结果有两人抢着要买!”
傅应嘉觑着她摇头,“你若从商,必定奸商!我可不行奸商之事。”
林檬拧着眉头,“啥,奸商?无商不奸嘛!咱们先倒文房四宝练练手,往后还可以倒卖丝绸、文物等等挣大钱!”
郑顺宏听得脸色都绿了,忙摇头道:“这个不成,听起来就是不正经的营生,没准被官府抓了去,还是卖饼吧。”
林檬气嘟嘟地看着他们俩,暗道,卖饼卖饼,一个饼只能挣一文钱吧?天啊,这得卖多少个饼才能养家糊口啊。
傅应嘉见郑顺宏同意他的主意,便打了个响指,道:“就这么定了,咱们就在安民巷路口搭摊,那里来往的俗家弟子多,很多都是懒得做饭的。两文钱一张小饼,三文钱一张大饼,花上两文钱就能吃饱,而且酥油千层饼味道极好,应该不愁没人买。”
林檬苦着个脸,像一张小饼那般。可她挡不住傅应嘉和郑顺宏卖饼的热情,郑顺宏已经跑去跟他姑母说搬出客栈的事了,他也要搬要安民巷去。
没一会儿,郑顺宏背着他当初来泉州的那个小包袱出来了。他在客栈干了快二十日的活儿,他姑母竟然一文工钱都没给,说是一日三餐抵了工钱。
回去的路上,傅应嘉和郑顺宏一直在商量着如何做饼如何卖饼。林檬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欲哭无泪,心里一直呜呜呜的,她真的不想做一个卖饼的灰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