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西沉》一朵青帝

8、碧风阁

　　在宫中的数日，莫沉一日比一日绝望。赵贵妃派了贴身的宫女侍候在莫沉左右，但未再召见她。而宫女虽对她恭恭敬敬，寸步不离，可在莫沉眼里却像是监视着她。

　　今日一早，莫沉便想向安陵告辞。安陵本就是受赵贵妃所托，带莫沉进宫的。如今莫沉在赵贵妃处受了冷遇，安陵自然有些愧疚。
　　“你家两位哥哥都要在这个月娶亲，也确实该早些回去。我现在就去向赵贵妃请辞。”

　　听闻安陵借口思念家父要请辞，赵贵妃自然借了阶梯应允了。
　　“不过你特来看望我这个老人家，我也没有好好招待你就要走了，实在是叫我心里不好受。”
　　“娘娘莫这么说，安陵本事来照顾您的，结果却受了您不少照顾。安陵心里才是愧疚。”
　　“真是个好孩子。”赵贵妃拍了拍安陵的肩膀，眼里满满的慈爱，“今日我的宫女堇珠一早禀了我碧风阁的白莲开了。一会儿让她带你和莫沉去看看吧。”
　　“这白莲开得真早啊。”现在还不到五月的光景呢。
　　“这白莲是皇上的心头好，每年都悉心打理着。今年开得不仅比往年早，而且还多了许多珍品。”

　　本来安陵是打算请辞后今日就出宫的。可赵贵妃吹了那白莲半天，安陵也不好意思推却，只得赏了那池白莲再走。

　　叫堇珠的宫女也随着安陵一道出了霞光殿，往流星宫去。安陵想这赵贵妃还真是一定要带她们去赏莲花呢。
　　到了流星宫，莫沉正懒懒地靠在塌上看书。
　　“莲花？”莫沉从小就与兄长出入军营或是猎场，但应者是女儿家所以从书中习了些花草的知识以免被人笑话，但其实对花草并无喜爱。赏花这种风雅之事莫沉向来不喜。但堇珠面露难色的模样，莫沉放下手中的书答应了。
　　“观莲是越早越好，现在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最是适合赏花。”堇珠如是道。
　　莫沉安陵想着早日出宫，若今日不去，估计明天还是要去，就欣然同意了。

　　“将我那件粉色的烟罗纱衣取来。”倒不是无心打扮，只是赏莲花本是件雅事，若是着得过于讲究，再描绘得美艳些就免不了俗气。应是莫沉披了纱衣，理了理鬓发就同堇珠她们走了。

　　碧风阁是前皇后在时专门为了赏莲修葺的。大到不大，只是位置占得极好，建在池子前的坡上。只是这四周都是平地，那坡存在得极不合理。
　　“这一整块儿土坡都是人工堆的。端敬皇后爱早起观莲，所以这池子里种的莲品种繁多，最早从四月就开始开了，最迟的品种能开到秋分。”堇珠小声道。
　　那土坡面积非常广，算是个不小的工程。不过早听闻皇上对端敬皇后痴情至极，筑个山头为美人赏花也算不得什么。

　　“那碧风阁里坐的是何人？”莫沉与安陵走在池边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说起那碧风阁自是往上瞧了瞧，就瞧见里头坐了两个人，模样似是在对弈。
　　“是皇上和三皇子。皇上精神佳的日子都会与三皇子在碧风阁下棋。”

　　这时碧风阁里头确实有一场博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赢不了你了。”建成帝感慨道。
　　“儿臣不是回回都输给父皇嘛。”
　　“你真当父皇老到连棋都看不懂了？每次都是你让我，我会不知道？”
　　“儿臣没有。”
　　“没有的话，这次就好好下。”
　　“儿臣只是觉得输赢不重要。”
　　“那如何才能让你觉得重要？”知子莫若父，建成帝自然是听懂苏玦的话中话。
　　“儿臣有一事相求，若是赢了，请父皇成全。”
　　“那你可要真的好好下，之前你虽然让我，可我也没有使全力。是输是赢可不一定。”

　　确实如建成帝所说，建成帝虽然上了年纪，可脑子好得很。苏玦赢得非常艰辛。

　　“父皇承让了。”
　　“说吧，想要什么？”
　　苏玦不说话，转头望向池边的莫沉。建成帝早已注意到莫沉，与崇阳蕓很像。虽然有些距离，建成帝年老眼力也衰退，但就看那身形也是像看到了崇阳蕓。
　　“那是谁？”
　　“是莫樾将军的二女儿，陪安陵进宫的。”
　　莫沉着着粉纱，里头穿得一袭白色罗绸素裙，比池子里头的白莲动人多了。建成帝又看了看苏玦，苏玦的眼神叫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样子。
　　“又是莫家的啊。你和瑞熙丫头是商量好的吗？”
　　苏玦但笑不语，依旧看着远处那朵粉莲。
　　“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二日，安陵与莫沉出宫。赵贵妃还亲自指了了些珍品相赠于两人，话别时满是不舍的样子。

　　等安陵和莫沉一走，赵贵妃立马唤了堇珠问话。
　　“昨日赏莲可遇到陛下了？”
　　“遇到了，陛下和三皇子在碧风阁下棋呢。”
　　“那陛下什么反应？”
　　“陛下远看了莫沉姑娘许多次，就再没别的反应了。”

　　这建成帝的心思赵贵妃一向猜不准。隔了许多日也不见建成帝提起过莫沉，赵贵妃就着急了。本来她特意安排莫沉去赏莲，就是为了让她在建成帝面前露脸，好让建成帝纳了她。这样一来自己那儿子断了念头，二来建成帝抱恙，顶多不出三年，莫沉三年也没办法爬到高位，建成帝一死她定要陪葬皇陵。如此一来真是一石二鸟。可建成帝却没提过此事，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这赵贵妃想得太多，晚上侍寝时一不小心就问出了口。
　　“听堇珠说陛下上回在碧风阁下棋遇到安陵那丫头了。”
　　“是啊，安陵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建成帝看了一眼正在给他宽衣的赵贵妃不紧不慢道，“听说是你让安陵进宫的？”
　　这一问问得赵贵妃正在给建成帝松衣襟的双手一楞。
　　“是啊。”赵贵妃心上一计，“苏瑾年纪不小了，可就是不懂事。我挺喜欢安陵那丫头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姝儿不要太过操心啦。”建成帝不再接话。赵贵妃心里极不快，本想让建成帝撮合苏瑾和安陵，可建成帝却以儿孙福将她的话当了回去。说到底就是偏心苏玦！怕是岭南王助苏瑾角逐那皇位。赵贵妃虽面上备受恩宠，私下建成帝待她也算是柔情。可帝王恩泽多半是做出样子的。赵贵妃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在建成帝眼里头谁都比不上已故的端敬皇后，哪个皇子都比不上端敬皇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