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鬼送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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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苗正式开始了朝九晚五的日子。只不过，她是个钟点工，朝夕定时辰去看过平安公主，缘心殿大小事不消她操心，女鬼每日巡逻两回，鬼日子一片祥和。
她心里膈应前几日那桩事，来去匆匆，绝不拖延，只求别在缘心殿走了霉运遇见陛下。
更多的时候，她都在鹤池与丹顶鹤们培养感情。女鬼揣着在皇宫枣林里摘的当季鲜枣，功夫不负有心鬼，招来不少仙鹤心。这日，她正在御园里喂鹤，老远瞅见娟儿来了，心知有事，附上了她的身。
娟儿确有事。
“今早尚食局有好几个宫人被正刑司的人带走了，小敏也在其中。听说是他们昨日为公主备的菜肴出了岔子，公主上吐下泻，御医到现在还没找到缘由。我怕小敏在里头受苦，正在找门路，看能不能去探望她。”
“小敏做事谨慎，人也机警，我只希望她早些被放出来，别出什么岔子。”
阿苗道：“公主身边有恁多太医，不会出什么大差错。小敏那边，我替你到正刑司看看。有我在，别人肯定打不着她。”正刑司那种地方，花再多银子也进不去，能进去的，还真只有阿苗这鬼物。
娟儿知道阿苗都是为了自己，感动道：“嗯，我正是这样想的。这事儿只能拜托你。”她终于展开眉头，阿苗看着也高兴。
正刑司设于皇宫东北角，内设兵房，工房，班房，地上地下两重狱房和刑堂。这里守卫之森严，巡逻之紧密，与皇帝陛下的正德殿不分上下。阿苗借了一位巡逻大哥的身子，穿过班房入大堂正门，在巡逻侍卫交替之际，又附身上另一个侍卫的身子。
阿苗附身在这些侍卫身上，魂魄难受极了。正刑司的人常年浸|淫腥风血雨中，哪怕一个寻常侍卫手里都沾过血，杀气重得很。阿苗得屏气凝神，十二分的专注才能闯进他们的身子。
不得不说阿苗这几日已经进步许多，换做以前，她连看一眼这些侍卫都觉得怕人，更不必说上身了。要不还是说白无常有先见之明，阿苗上身的第一个人，就是宫里的一个侍卫哩，大约那个时候他就想到了会有今天？
谁知道呢？
正门拐弯后是数间小门，阿苗从侍卫身上飘了出来，循着侍卫脑海中传递给她的监狱地图，飘入了其中一扇门。门后是长长的阶梯，通往地下的监牢。这昏暗的阶梯使阿苗突发奇想：难不成这里与地宫是连在一起的？
很有可能哩。
石阶之下左右两排铁牢，牢中铺设湿草，砖墙砌得一丝不苟，每一间牢房都是水泄不通的构造。阿苗头顶壁画，狴犴神像栩栩如生，如虎的形状威风凛凛，仿佛要从画中俯冲下来，撕咬擅闯的女鬼阿苗。
哎呦呦。
惨叫之人，不知正在受什么折磨，嗓音尖利，声音落在人耳朵里，直朝人脑子里钻。这些哭爹喊娘的声音，来自于长廊尽头的石门之后，那里是正刑司的刑堂，阿苗想起从侍卫那里所看见的血腥画面，身子瑟缩，不敢去看那人间地狱。
公主一事太医尚且未下结论，小敏几人是疑犯，被看管在女监中，还未曾受过刑。狱中有些十几个宫人，有些大约已经关押许久，身上泛着一股腐食的酸臭味。这里是女子聚集之地，总少不了一些“嘤嘤”哭声，阿苗见小敏抱膝蹲在角落里，同样瑟瑟发抖。
这所地牢不见天日，走道上有些从外边儿照射进来的阳光，渐渐从石壁上消退。一个侍卫漠然走过走道间，点起火把。众人便知道，天已经黑了。
他们是“犯了事儿”的宫人，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正刑司的人连顿饭也懒得给他们。小敏今早被抓来之前喝过一碗绿豆粥，到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目光着那跳跃的火苗，仿佛那火苗能够驱散她周遭冷意。
她脚下的稻草悉悉索索作响，不知不觉中，竟有人悄然靠近她。
是个小宫女。身量比她还小，脸蛋儿有些胖，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自己低声道：“姐姐，我和你坐一块儿？”小敏不是个不好相与的丫头，遂点了点头。
小宫女坐在她身边，嘴唇动了动，发出类似吞咽唾沫的声音。她鬼祟地拉着小敏的手，道：“姐姐，替我挡一挡。”
挡？挡什么？
她略微好奇地盯着那个小宫女，却见她侧身背对其他的宫女太监，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核桃酥！小宫女露了个边角给她看，大眼怯生生与她对视，大约看她眼中只有震惊之类，没有要告发的意思，十分爽快地将那块核桃酥往她手里一塞。
咦咦咦？
小敏接住那核桃酥，跟接住了烫手山芋似的，抬眼看见一个小太监似乎在看她们，两颊一红，做贼一般将核桃酥塞入袖中。
小宫女眯眼笑了，指了指她背后那面墙。“一起吃？”小敏背脊发凉，僵硬地给她让开道。小宫女钻到她背后，借着墙和她的遮挡，开始用点心。
咯吱、咯吱······
小敏听着背后的声音，直觉背上冒冷汗：不知周围的人是不是听得见这声音嗳。
他们分明是被抓来受苦受难的，怎么有个这样的姑娘？入狱还不忘带上吃的。万一被人发现了，不是命丢的更快？
她虽这样想，依然紧紧替小姑娘守着，一刻也不敢懈怠，就怕旁边儿人发现破绽。她已经收了人家的“好处”，眼下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小姑娘真被发现了，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小敏身子绷紧。夜里静，牢里虽有囚犯哭号声掩盖。不知是不是与她相隔太近，鼻尖有股若有若无的香甜味儿，油而不腻，教人闻见便吞咽唾沫。大约便是那核桃饼了。
娟儿做的核桃酥就这么香的。
咕噜、咕噜······这回换做身后之人僵硬片刻。小宫女泄露出“嘻嘻”笑声，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小敏能听见。她们自清晨被抓到这里来，大约七八个时辰，她滴米未尽，饿了也是常理。
小宫女吃完了一块儿饼，咂巴嘴唇蹲在她面前，她指了指那墙，又指了指小敏袖口。小敏羞怯：她可不敢！
小宫女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不满她畏首畏尾，嘟囔嘴唇，小脸鼓成包子，蹲在小敏跟前，对她摊开手掌。
这是要她把核桃酥还回去么？
小敏意会，从袖中取出酥饼，飞快塞回她手上。
小宫女大约没想到她真的还回去，转了转眼珠，长袖遮掩着掰下一小块儿，阿苗方惊讶她为何不躲好了再吃，冷不防那拇指大的饼儿已经送到她嘴边。
恁多双眼睛，小敏哪里敢担搁，张嘴包住那饼块，又觉得周围之人都发现了，涨得满面通红。这下“同流合污”，她们真的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这吃着吃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核桃酥十有八|九是尚食局所做，原该规规矩矩的味道，怎么尝都要觉着偏甜些，小敏吞咽下半块，暗忖：难道真这么巧，这核桃酥是娟儿做的？
见她咽了下去，小宫女眼前一亮，从袖中掏出七八块核桃酥塞到她怀里，小敏怕人发现，不敢与她推却，收下了人家的厚礼。
“谢、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阿苗自然不能交待自己的真名，完成了娟儿交待的任务，随口告诉小敏这身子的名字。“我叫欢沁，是平安公主小厨房里的丫头。” 陛下对公主宠爱有加，知道公主爱吃糕点，便准她宫中专设一间小厨房。
欢沁的身份明明白白，核桃酥的来处也显而易见，小敏只当这核桃酥的味道只是与娟儿所做的相似罢，并未深究，关切道：“你是公主宫里的，可知道今儿究竟怎么回事吗？公主真的是吃了咱们的东西病了？咱们今日的东西哪里出了错儿？若真是咱们的过错，陛下一定会······”
这些问题同样是欢沁所想不通的。阿苗既上了这身子，自然知道宫女欢沁并没有加害公主之心。她从袖中掏出玫瑰冻，安抚小敏，“咱们既是清白的，正刑司的人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别自己吓自己。”
话虽如此，阿苗的心里还是直打鼓：宫人们只当公主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哪里知道公主在宫里吐出血来？这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而在此之前，这些牵扯到此事的宫人们，免不了一顿苦刑。
“你说的有理。”小敏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盼着公主早些好起来，不然，咱们这些但凡有些嫌疑的，都会被拉去陪葬。”
她与阿苗都清楚，陪葬这个词，用得一点儿不夸张。
两个宫女正胡思乱想着，木牢门打开。
一个羽林侍卫走近来，叫了几人的名字，其中一个，便是“欢沁”。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鬼送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