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食血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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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上人身，不仅能窥探这身体中的记忆，还能获得这具身体所会之技能。譬如阿苗附身娟儿，她装模作样，能在尚食局包揽娟儿所承担的所有活计，她上身医女，能够辩证开方，施针用灸。昨日她在医女素问身上，就得到了发现。
雪上一枝蒿。
用以制作治疗蚊虫叮咬的膏药，这并没有错。可阿苗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血。
混在药草中的血丝，条条毒虫，在刚制好的滚烫药膏中游走。
这一点，医女们再灵敏的嗅觉也比不上阿苗这女鬼。这种毒虫是鬼气所化，寄生于毒草之上，因为极小不易被人觉察，常为鬼物侵蚀人身之介质。鬼物所食越多，毒虫的味道便会越浓，非鬼类不能觉察。常有贪婪鬼类，找那炼虫之鬼，想分一杯羹。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令阿苗回想起在红莲殿许多血腥过往，夜晚与娟儿讲述起时，都是一阵一阵的后怕。
阿苗想了一夜，笃定阮才人的怪病必有妖异。从缘心殿出来之后，她便来到亭丽轩，寻到一个四下无人之机，附上了阮才人的身体。
她蛰伏其中，辨识出附身雪鸳的正是害人不浅的鬼怪，这才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阿苗是只不聪明的女鬼，却也不至于太过蠢笨。昨夜与娟儿商定计划时，娟儿上下打量了她好几下，“这还是咱们阿苗吗？啧啧。”
阿苗被她说得脸红，脸上疤痕都遮不住那好看颜色。她道：“这可不是我的办法，跟别的鬼学来的。”
当初食毒鬼如何将阿苗从人身上逼走，阿苗如法炮制。
医女素问的记忆力有关于雪上一枝蒿的记载，说这药不能与酒同用，否则极易中毒。
阿苗用阮才人的身子试过膏药后，立刻觉察到药中的血丝虫钻入阮才人的肌肤之中。它们如同一条条空洞的吸血管道，源源不断的将阮才人身体中的鲜血送到食血鬼身上。这身体中的精神气血，甚至雪上一枝蒿的药力，通过膏药中的血丝虫，源源不断为厉鬼提供食物。
阮才人身子越痒，越想用药，自然，她越用药，身子便会越痒。
不仅如此，若这鬼缠上她，不吸干她不罢休，阮才人最后的下场，便是一副皮包骨。
知道这鬼害人的法子后，阿苗开始喝酒。
酒穿肠深入血脉，随着阮才人与食血鬼之间的通道送入医女雪鸳的身体之中，等她从飘飘欲|仙的嗜血仙境中回过神，酒与雪上一枝蒿所遇形成的毒|药，已经在她体内，发作了。
阿苗与娟儿昨夜就分好了工，毒|药发作之际，雪鸳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娟儿带着医女，前来搭救中毒的雪鸳时，阿苗已经逼出厉鬼，与它到院中斗法了。
······
亭丽轩这园子，修得最妙之处是院中那如画凉亭。八角小亭四水环绕，荷塘白莲粉莲清雅秀丽，不知哪里起的风，惊起莲上蜻蜓振翅，逃离这些是非。
阿苗死前年纪小，家里不许喝酒，死后无人与她祭酒，所以今日喝酒，倒是多年来屈指可数的一回。她的头有些晕，看着食血鬼在亭上盘踞，手中伞柄紧握，死守这方寸之地。
厉鬼妄图从亭中溜之大吉，钻入那荷塘逃生，阿苗手中仙鹤伞飞旋，任凭那厉鬼再快，也坚决不放它逃出这凉亭一步。
那鬼与她缠斗这一会儿，已气喘吁吁。它四肢利爪嵌入凉亭挂落，整个身子倒吊着伸出一尺多长的舌头，涎水粘稠如银线往下坠落。
这鬼的涎水里夹杂着阮才人的血，教阿苗看得恶心。
这种食血鬼整个就像一只七八岁孩童大的巨型蚊子，明明榨了恁多人血，身子却永远干干瘦瘦，细数之下腰上肋骨都清晰可见。这种以人血为食的鬼本该是非常厉害的，但让阿苗庆幸的是，这鬼并非她所想象得恁凶恶。正如那个比喻，它像只蚊子，被它咬住的皮肉，又疼又痒，找准它的位置，一拍就能打死。
阿苗头晕眼花，找不准它，手上除了一把伞，没有称手的蚊拍······
“食血小鬼，还不快快投降，阿、阿苗认真起来，你是要受皮、皮肉之苦的。阿喵······”
咦？她的舌头为什么不听使唤哩？
食血鬼甩了甩长舌，眯着眼打量这女鬼：眼神迷蒙，脸颊潮|红，言语口齿不清，为了不叫自己看出她脚下虚浮，女鬼半身倚靠在木栏杆上。
好家伙，这女鬼喝大了！
“三杯倒。”
食血鬼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的闲事？”
“我？我是女鬼差。”阿苗解下伞柄上的白玉莲花吊坠，苦口婆心道：“阿苗把你送回地府，你好好在下面做鬼，别再出来害人。无、无常老爷说过的，坏事做的越多，下场越凄惨，喵呜，你本来就长得抱歉，再不好好做鬼，没有鬼会可怜你。”
食血鬼被她一句“长得抱歉”一激，利爪戳穿凉亭木柱，“你个丑女鬼，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阿苗听它提到“丑”字，瞬间也生气了。酒壮怂鬼胆，她这是误打误撞。换作往常，说不定还要与人家好生道个歉哩。
掌心白玉莲花飞旋而出，带着细长的红绳缠住食血鬼的一条腿。那鬼惊诧欲挣脱红绳，阿苗这端绳子一拉，将恶鬼从凉亭顶上拽下，另一只手上的仙鹤伞面在飞旋中迅速合拢，阿苗举着伞犹如手拿一条粗棍，眼疾手快往食血鬼敲过去。
食血鬼自然不会白白等着这一下，一尺多长的舌头甩出，擦过阿苗的脸颊与迎面而来的仙鹤伞相遇，那舌头犹如短绳，缠住阿苗的伞便不放。于是乎，这两鬼一人一根绳子，姿势诡异地出现了拉锯战。
阿苗握着红绳的这端着实不知该如何动作，便转动她手中仙鹤伞，被食血鬼长舌缠住的伞面骤然撑开，使得那它舌头不得不放开阿苗。没了那桎梏，阿苗伺机而动，仙鹤伞飞旋之下刺入恶鬼血盆大口，伞面如同在它舌尖绽开了花。
再不给它任何开口的机会，一个收魂的口诀，食血鬼缩小成了红莲心，落入白玉吊坠中。
原本只有一个粉红星点的白玉重瓣莲花，在收罗第二只鬼后竟然浸染了莲花一整片花瓣，在莹白透亮的吊坠中甚至显得有些突兀。
阿苗却觉得漂亮极了。
“原来你这么······”阿苗一时找不出什么词来夸赞食血鬼的好处，眯着眼想到她年底的红包，夸道，“原来你这么值钱。”
比那食毒鬼值价多了。
阿苗掌心托着她心爱的莲花吊坠，笑得合不拢嘴。
真好真好，以后遇到的鬼个个都这么好收拾又值钱就好了。
这女鬼想得美，是因为她现在脑子晕乎，根本没法儿思考食毒鬼与食血鬼为何出现这样的差距。醉酒的女鬼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阿苗将白玉吊坠系在伞柄上，幸福地喂叹未来鬼生，抱着她心爱的仙鹤伞，盘腿而坐背靠凉亭，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浓云密布的凉亭上空也在此时下起淅沥小雨，约莫这一场雨后，这个夏季就要结束。女鬼在凉亭一角，如同小兽一般，她呼吸清浅，雨点飘入亭中时毫不客气地穿过她的魂魄落地。
神龙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阿苗。
阿苗没有找它来解决这食血鬼，自食其力，尽忠职守，是只好鬼。神龙表示非常满意，指甲戳了戳阿苗的脸。
醒醒。
熟睡的阿苗半点不为所动，真龙顿觉有趣，指甲又要往女鬼脸上戳。但见女鬼脸上飘下一片肉，惊慌缩回了爪子。
定睛一看，原来是阿苗脸上结痂的痂皮。
真龙好一顿惊吓。
它啃着爪子上的指甲，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它手贱撕下人家脸上一片肉。
但这女鬼为何不醒？
它鼻孔耸动，嗅了嗅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酒。暗道怪不得唤不醒这女鬼，原来是喝大了。
真龙长尾卷起阿苗，将她的魂魄托到背上，霎时间消失在凉亭之中。
······
处理了一整日的政务，皇帝陛下今日有些疲乏，传唤邓川准备了安神药浴，好生泡了半个时辰才起汤。
御前宫女用一双灵巧的手为皇帝陛下擦拭龙发，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敢惫懒，皇帝今日困得厉害，扬手赶她们下去。发端尚且在滴水，邓公公跟在身后看得心焦，就怕皇帝陛下受了凉。
皇帝回到寝殿，挥手赶走了所有宫人，宽衣解带预备歇息。
龙床罗帐不知何时被人放下，皇帝瞥见纱帐之后有个身影，长叹了一口气：
这条龙，又来霸占朕的床榻。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食血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