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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美人痒 ...

  •   乌云遮日,想是要下雨了。

      无常老爷说,他做梦都想拥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阿苗一直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连无常老爷没有的工作你都有了。她一大早霸占娟儿的半个身子,借娟儿的手脚喂自己装模作样吃了些食物,这才紧赶慢赶来到平安公主的缘心殿,正式上岗。

      院子里那棵被雷劈的玉兰花树早已被移走了,皇宫里的花匠手艺奇佳,在原址上种上秋海棠,那些泥土翻新的痕迹便被掩盖。阿苗在这花圃绕了一圈,没发现任何鬼怪的气息,想着那日提醒她的鬼兄大约只是路过罢了。

      大殿外伫立赑屃神像,对阿苗女鬼虎视眈眈。阿苗一直宽慰自己,真龙大人说过她现在能在皇宫横着走了,别怕别怕,最后还是忍不住,顶着伞飘入缘心殿。

      阿苗恪尽职守,在众多神兽雕像虎视眈眈之下,大摇大摆将缘心殿地毯式搜索了一遍,连一只苍蝇都没看见。后来有些累了,就坐在公主玩耍的大殿房梁之上,守了公主近一个时辰。

      平安公主投生得好,每日的生活仅限于吃喝玩乐,殿中上下宫人都围着她转。这些阿苗羡慕不来,她最羡慕的,是公主正在玩儿的那只冰雕仙鹤。

      冰雕大约已经送来几日了,仙鹤长喙已经缩短得没有了,翅膀雕琢得最精细,一根根羽毛轮廓犹在,平安公主在外头天日下玩得热了,就坐到直冒寒气的冰雕前,吃一碗玫瑰冻。仙鹤的眼睛雕琢得最好,哪怕这周遭已经化了许多,阿苗犹可看到那冰雕眼中的冷傲,教她想起了自己新宿舍的仙鹤们。

      果真如出一辙。

      御园里仙鹤们以为她走后门来的,对她嫌弃极了,偏偏一个个昂首阔步比阿苗这小身子还高,阿苗在它们跟前越发抬不起头,眼下看到这冰雕触景生情,阿苗心里难过了。她想公主这边就到这里,握了握仙鹤伞上的白玉吊坠,望着窗外雨打芭蕉,预备打一场硬仗。

      ······

      这约莫是夏往秋至的雨。凉风裹挟雨点送入窗台,打湿了窗边桌上的凤仙花,如蝶的花朵随风摇曳,到底被有心之人瞧见,不忍这花被雨点摧残,掩了窗,使得凤仙花香在屋内播散。

      凤仙花的味道固然清甜,但混入屋内缭绕的炉香,却也污浊起来。阮才人不知自己在这屋内坐了多久,只顾时而抓扯身子的瘙痒,几根发丝在耳畔不受控制得翘起——她已经快被折腾疯了。

      清酌关上了窗,将凤仙花瓣上的几滴雨水擦干,回身看她主子桌上,今日的饭菜一动未动。

      清酌眼眶湿润,劝道:“主子,好歹吃点儿吧。”阮才人年方二八,身子在家时算作顶好的,这才入宫多久,下巴削尖都能看出棱角了,如何让人不感伤。

      阮才人听不进她的话,比起饭菜,她更关心的是,“今日的药呢?药呢!” 她抓扯着身上的包块,那些地方被她磨损无数回,发红发紫甚至有些都流血了,她还是忍不住抓扯。

      好痒。

      “主子,今日雪鸳姐姐亲自去取,她是司药房医女,想必很快会回来的。”清酌心疼她主子,道,“太医说了,有些地方留下疤是好不了的,您不能再抓痒了。”

      阮才人当然很清楚太医的叮嘱。人就是如此,你不叫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不仅做,还作。阮才人的手背昨日才贴的膏药,今日照常又痒又疼,指甲在手背上抓来抓去,那里抓心挠肝得痒。

      饶是她那指甲已经被修剪得一点儿锋利,这娇嫩的手背还是破了。阮才人比清酌更先看见自个儿指缝里的血丝,不知怎的,她不觉手背丑陋,更不觉一点儿担忧,整个人徒然兴奋起来。

      对,就是这样。

      越痒,越挠,直到抓破皮,流出血,她便只会疼,不会痒了。

      “主子!”

      清酌被阮才人吓得哭了。

      带着膏药回到亭丽轩的雪鸳推门而入就见到这一幕,按理说她身为医女,应当劝慰主上,不料她看见阮才人流血的手背,笑吟吟地坐在她跟前,道:“阮才人,咱们换药了。”

      清酌被雪鸳脸上欢愉的笑吓住,随手打翻了手边的凤仙花。幸好这张桌子宽大,花盆并没有被打碎。然而,清酌还是收到了来自雪鸳狠厉的目光。

      “愣着做什么?桌上饭菜都凉了,还不快换一桌。”

      是了,每回主子换药的时候雪鸳都把自己支开,她与主子在房中,不知做了些什么。清酌见阮才人贴上膏药后愉悦的神情,壮着胆子道:“主子,让小酌留在这里吧。”

      阮才人身上不恁痒,心情却没怎么变好,对清酌说话时声色尖利:“叫你去就去,想饿死我么?”

      这一声,哪里像书香门第教导出来的闺秀?

      清酌第无数回安慰自己,主子是因为怪病才性情大变,自己忠心便是。她含着眼泪收拾桌上凉透的饭菜,仔细端详主子手背上所贴的膏药,瞧着与往日无二,才默默退下。

      温热酒菜不消多时,清酌再次端着酒菜推门而入。膏药的效果奇佳,贴上去之后不禁止痒,连红肿也消散了。阮才人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自是爱美,招手唤来清酌,要她给自己添一杯酒舒心舒气。

      温热的酒,有股醇香在鼻翼间流连忘返。清酌替倒满后,退到主子身后。折腾了许久,阮才人也有些饥馁,偏她这形容消瘦,看着一桌子好味道全无胃口,方才还嚷着饿,这会子悻悻然放下筷子,一心喝起酒来。

      “遍看六月人摇扇,烛光泪,一影凭栏杆。”阮才人接连喝了三杯,眸色已然朦胧,她轻抚着手背上的膏药,双颊渐红。“月掩花容犹姣好,杯酒尽,君王不怜惜。雪鸳,你说,我要多久才能熬出头啊······”

      “啊!”侍候在阮才人身旁的雪鸳惨叫一声。“别喝了,酒里有毒!”

      这倒奇怪,喝酒之人是阮才人,雪鸳如何知道酒里有毒?

      雪鸳话音刚落,身子突然倒地。她全身僵硬麻木,两眼发白,霎时间大汗淋漓,果真是中了毒的迹象。侍候在阮才人身旁的清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阮才人戳了戳这个傻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医女!”

      清酌赶紧跑出去,本以为自己要到司药房才能寻到医女,不想一位宫女带着医女迎面赶来,道:“姐姐可是要找医女?”

      来人正是娟儿。

      屋里的雪鸳中毒甚深,清酌不计前嫌,看见这两人像见了救命稻草。“二位快请!”

      娟儿见清酌未曾起疑,好歹松了一口气,与医女、清酌双双步入亭丽轩,心道:这回请医女是下了血本的,阿苗啊阿苗,你可要争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美人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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