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少年》泥衣疯马

10、坦白

　　李简风发消息来的时候，林子佩在从奶奶家回来的路上。

　　“回家的感觉如何呀！”后面还带着一串笑脸。
　　他笑着回复：“感觉挺好的，还有你，别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他看了看，对方只发了个俏皮的吐舌头的表情，便不由得失笑。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喜欢卖萌。
　　林继成透过后视镜一直看着林子佩，眼神有些奇怪。
　　“子佩，”看着儿子脸上的温柔笑容，当爸爸的还是决定问一问，“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林子佩抬起头，有些尴尬，也有些窘迫，说：“没有。”
　　“哦，”林继成回道，“还以为你在和女孩子聊天。”
　　“呃……我是在和我的那个学长舍友发消息。”
　　“这样啊，不过……现在也可以谈恋爱的，也不是小时候了。”
　　林继成瞥见儿子脸上的一抹害羞，止不住有些担心，孩子虽不小了，但若真是没有交过女朋友，太过纯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后面的人继续低头装作玩手机，这种话题林子佩不想太过深入的去谈论，毕竟他目前没有这种心思，对女孩子是，对男孩子也是。

　　正在他对着手机屏幕发愣的时候，微信上某个人请求加他为好友。
　　一朵两朵，是那个人的昵称。
　　林子佩心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名字，犹豫了半天，还是同意了申请。
　　不过一会儿，那人就发了消息过来。
　　“好久不见。”
　　他也回了“好久不见”。
　　然后那边就没了动静。
　　点开头像，昔日的清秀女生留起了简单的短发，还化了淡淡的妆容，看起来很漂亮。
　　徐朵朵现在联系他，他并不知道对方是想干什么，不过他猜，多半是昔日同学的叙旧吧。
　　正当他想放下手机的时候，对方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最近生活怎么样？”
　　“还好。”他想了想，简洁地回复道。
　　徐朵朵又发来了一个笑脸，就不再说话。
　　其实林子佩还是想谢谢这个女生，同时他觉得他们两个人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都是想得到的东西得不到，而且永远不会得到。
　　他也不觉得自己选择无视某个女生的好感是残忍的，既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就应该这么单纯直接。

　　在家过了几天，学校就来了电话，说是他正在参与的项目因为某些原因被叫停了。
　　“老师那边怎么说？”林子佩向电话那头的组员问。
　　“说是经费问题一直很麻烦，只要和那边沟通好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个事情老师不太好出面，还是需要学生去申请。”
　　林子佩有点无奈，因为自己是组长，所以很多事情都得落到他头上，“意思就是我去申请么？”
　　“嗯……辛苦你了。”
　　他挂了电话，只能选择赶紧去定返回N市的车票了。

　　方柔和林继成把林子佩送到车站，反复叮嘱着每次送别都差不多的话语，但每次都让他心里不好受。
　　“我走了，到了给你们电话。”
　　他冲站外的爸妈挥了挥手，掩饰眼中的难过，拖着行李箱转身进站。

　　人群中有的是远行的疲惫，有的是归家的喜悦，多的是离开的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在这些宴席上停停走走。桌上的人也在变换他们的脸，总有一天，他会面对着完全陌生的一切，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回到N市已经是晚上了，他在不太拥挤的地铁上给李简风发消息，却没有回信，估计这家伙又是打游戏忽略了手机的铃声。
　　可是当他到了公寓门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
　　房间里开了灯，但是客厅没有人，李简风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让进屋的林子佩忽的浑身僵硬，映入眼中的一双高跟鞋，还有那些传入耳中的不太清楚，却让他从小时候就会不自觉反感的呻吟声。
　　他松开行李箱，低着头带着莫名恶意地重重关上了门。
　　屋里果真被门声有所影响，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穿着皱巴巴衣服的李简风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还未散去的潮红和见到林子佩的尴尬。
　　“你……你怎么这么早……”虽说都是男生，但是李简风还是结结巴巴的，很是不好意思。
　　“坏了你的好事是吧。”
　　微怒的语气让李简风心里更加发虚，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搓着手，走到林子佩面前帮他拉过行李箱。
　　“别碰！”林子佩突然喊道，惊得李简风的手立刻松开。
　　两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窘迫气氛中。
　　林子佩忍着不断翻涌上来的恶心，慢慢平复自己毫无道理的怒意，压抑着语气：“我太累了，抱歉。”
　　然后他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李简风跟上想去敲门，但是手停在半空，没落下。
　　他半疑半解，对林子佩的表现又是紧张，又是奇怪。
　　毕竟这个房子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自己没有经过林子佩允许把女生带回家确实不对，但是这也是正常男生的需要，林子佩为什么那么生气，难道真的是因为太累了？

　　趴在床上的林子佩不大愿意开门出去洗澡，而是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中。
　　或许时间有点长了，他已经把李简风当成了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把女生带回家里，然后做那些男女之事。他开始是气愤的，但是现在后悔占了上风。
　　李简风毕竟是个正常的男生，他有欲望是多么的正常，是自己对女生没兴趣，一直都是自己不正常。
　　李简风肯定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更严重的是会不会怀疑自己，最后还是变成像孟起康那样知道一切，不想再和自己说话，而是尽快结束这段友谊。
　　林子佩翻过身，望着天花板，认真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李简风和女生说着什么话，接着就是门开的声音，然后是高跟鞋踩在地上，最后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外面安静了下来，林子佩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门，向外看去，没有女生的身影，却也没有李简风。
　　他有些无力地松开门把手，苦涩感从舌尖蔓延到喉咙。

　　第二天，李简风也没有回来吃早饭。
　　林子佩上午去了学校，中午想了想还是在食堂凑合了一顿。
　　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公寓楼下徘徊。
　　项目的经费他忙活了一天，到处申请找关系，也没有丝毫进展。而李简风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他没有主动联系，对方也没有联系他。
　　走着走着，一个高个男子从远处向他靠近。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来人，是李简风。

　　李简风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林子佩忍不住了，主动说：“昨晚，对不起了，我……”
　　“没事儿，是我不对。”李简风打断道。
　　这下林子佩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转身边走边说：“回家吧，太晚了。”
　　李简风大步上前拉住了林子佩的胳膊。
　　“我有话想问你。”
　　林子佩停下脚步，回过头。
　　路灯的暖黄撒在李简风脸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柔和起来。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林子佩眯着眼，有些意识到了什么。
　　“你……也不是没女生喜欢你，只是你，你一直都……”
　　“我不喜欢她们。”林子佩直接说。
　　李简风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
　　看着他，林子佩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和杨斌那顿很不愉快的晚餐，他深呼吸了一下，攥紧了拳头，说：“我不喜欢她们，不是因为她们不好，”他从李简风手里抽回了胳膊，“因为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
　　李简风呼吸停滞了一下，看着面前有些瘦弱的男生那坚定的眼神，嘴边那句“真的假的”咽了回去。
　　“是……是这样啊……”
　　林子佩顺势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李简风的距离。
　　“对不起，昨晚是我的错。我知道不正常的是我，你要是受不了觉得不舒服我会尽快搬走的，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我害怕，怎么说你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最尊敬的学长，”林子佩的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不过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对你抱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那样的。”
　　李简风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来。
　　林子佩准备先上楼，他觉得自己的坦白对方肯定是被吓住了。
　　可是没走几步，身后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然后自己的肩膀被李简风狠狠锢住。
　　“为什么要搬走，我没有想让你搬走的意思啊？”
　　李简风大声说：“喜欢男生就喜欢男生呗，林子佩，你别看不起你自己。”
　　“喜欢什么人，是你的权利，我尊重你的权利，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和你分道扬镳的。我们是好兄弟啊，一直以来都是。要是因为你的性取向就讨厌你，我李简风算什么东西？”
　　林子佩慢慢转过身，本来坚定的眼神已经卸下了装备，泪水溢满了眼眶。
　　李简风睁大了眼睛，“笨蛋，你……你哭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