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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那痛彻我心的一跪 ...

  •   沫沫和韩稹去西站送走了丫丫,再收到丫丫来信的时候,已经是深秋时节,看那封信上五花八门的邮戳和被磨得出毛的信封就知道它辗转了不少地方,沫沫撕开信,信里面也附了详细的地址。
      丫丫的信是九月份写的,那时候他们已经在山村住了一个月了,生活的确艰苦,但丫丫的笔调还是蛮激昂的,她说起大山中清新的空气,说起村中到处盛开的喇叭花,五颜六色,说起她像小说中的人一样在河边打衣服,说起没有肉,没有调料的伙食,但说得最多的是他们的学生,“那些学生真的和我想象的一样,他们很懂事,很好学,有时看到他们,我都有些惭愧,惭愧自己在城市有那么好的资源,却肆意挥霍,我从他们身上,反而学到了很多”。
      沫沫坐在湖边的岩石上读完信,小心的折起来。一阵秋风扫过,地上的落叶卷了起来,随风飞舞,水面上也起了层层波纹,沫沫理了理额前的刘海。
      “沫沫!”她听到有人叫她。沫沫迎风迷起眼睛,才看见是陈爱正举着他的照相机。
      “拍下来了,看看效果吧!”陈爱说。
      “不错嘛,这笑容多自然,嘴角微翘的样子,掩不住的幸福。”陈爱赞赏着。
      “你喝蜂蜜啦?”沫沫说。
      “没有,高兴,我终于重回单身生活。”陈爱轻松地说,这让沫沫有些咯应。失恋了比恋爱着还高兴说明就是没用心。
      “呵!被甩了还这么高兴?”
      “谁甩了谁还不知道呢?”陈爱无所谓地说,“未名湖这时候最美了,我得趁机拍两张,不知道来年还能不能在这儿了,陪我吗?”
      “呵呵,好。”沫沫心想反正韩稹今天又去广州了,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你手里拿的什么,这年头还有人写信,真复古。”
      “是丫丫从山区寄来的。”
      “啊?她过得怎么样?”陈爱有些激动,他和丫丫的关系虽说不是好得不得了,也是老同学老朋友了,丫丫走的突然,他没来得及送行,后来听沫沫说她去山区支教了,他也挺高兴的,而且也急切想知道山区的样子。
      沫沫说信是私人物品,不肯给陈爱,但她把大致的情况和陈爱说了,陈爱说记下地址以后他也去玩玩,去扫盲,普及法律常识。沫沫便把地址告诉了他。
      两个人找了不少的景致,越拍越兴奋,最后又绕到生物研究院旁边的那片竹林,竹叶瑟瑟的在风里抖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那里终于把内存用光了,两个人决定要去农园吃饭,于是在路上边走边看照片,删了几张次品,又趁机补了一些。
      “对了,你考研吧。”终于拍累了,两个人千里迢迢跑到农园准备大吃一顿,端了八九个盘子,五颜六色的,沫沫找了一个还算幽静的角落,地下铺的是鹅卵石,陈爱端着两杯饮料最后走进来,他刚把饮料放到桌上,便问。
      “你呢?”沫沫没有说,反问道。
      “我考钱密海的研究生,我很喜欢他的商法课,他都有八年没带过硕士了,今年大概是为了我,又决定带几个硕博连读的……”陈爱开始侃今年的形势和他的专业等等,沫沫有心无心的听完终于说:“我,暂时不打算考研。”
      “啊?”陈爱本来正在吃魔芋,结果那短粗的魔芋竟一半在里一半在外挂在陈爱的嘴上了,他反应过来赶紧“吸溜”进去,问:“干嘛不考,你成绩那么好,而且你那个专业不考研有工作吗?”
      “工作已经找好了,在一个实验高中教语文,挺不错的,就等着我的毕业证书了,考研读三年不也是个语文老师嘛!”
      陈爱就算不是中文系的,就算再高估北方大学中文系,也知道大学毕业能找到这样的工作的,尤其是还在第一个学期就能放出这样的豪言的,都是靠着过硬的关系,他默默吃了几口红烧肉,已经猜到了沫沫“过硬”的关系。
      “然后结婚?”他问。
      “嗯。”
      陈爱闷闷的吃饭,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沫沫倾心于文学,陈爱记得她是想留在学校搞比较文学研究的,虽然他也不晓得比较文学为何物吧,但朦胧的有这样的印象,那她现在的选择不又是为了爱情做的牺牲吗?这牺牲必要吗?
      陈爱心里装着不快,也只憋了一顿饭的时间,两个人刚走出农园,他就说:“他三十出头了,要结婚了吧,所以你就不考研专心伺候他了,是吧。”
      陈爱冲动的说完,才发现沫沫脸上的表情一秒钟比一秒钟难看,她收敛起所有笑容,怒气冲冲:“陈爱,你一定要弄得咱俩见面怎么都不舒服是吧!你是当律师的料儿吗,就这么主观臆断,把案子交给你辩我都不放心,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韩稹身上推,好像我总是在牺牲在吃亏似的,你是太高估了他的心计,还是太低估了我的智商!挺好的事情让你的耳朵听到,再从你嘴巴里翻出来就全变了味儿!”
      沫沫说完自顾自的往宿舍方向走,这时候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校园里空荡荡的,她走了半天还是没逃出陈爱的眼睛,陈爱在台阶上愣了半晌,急忙追了上去,不停的道歉,终于让沫沫的脸色有些好转。
      “我不是你大哥吗?这是怕你吃亏。”
      “我没吃亏,多谢关心,我自己的选择,心里挺有谱的。”沫沫没好气地说。
      “嘿!陈爱!等等我!”远处传来一声喊叫,沫沫看到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生在叫陈爱,便说,“我回宿舍了,照片有时间整理出来给我一份。”
      “哦!好。”陈爱应和着,向那个男生走过去,心里想的却是:沫沫真是爱疯了,说一句韩稹的不好就受不住,唉。他垂头丧气的,那个男生拍了拍他,大大咧咧的问:“怎么了哥们?”
      “这不是失恋了吗?”陈爱说。
      “那不是你甩的人家吗?刚才那个又是谁呀?”
      “那是我妹,早名花有主了,你别打她的鬼主意。”
      “啊!是宋沫帆哪!嘿!那你把人气成那样,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你的各位中的之一呢。”两个男生调侃着,越走越远。
      沫沫往回走,想着刚才的事情,觉得自己也有些过分,陈爱就这狗脾气,她也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但她估计陈爱的性格也不会太在意,两个人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
      后来这些日子,沫沫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讨论考研还是工作,决定找工作的天天往各大人才市场跑,挤得跟贴饼子似的,回来总是长吁短叹的一边揉脚一边说沫沫命好,考研的就更是披星戴月的往图书馆里扎,带着一天的干粮,用她们的话就是猪狗不如,沫沫渐渐觉得自己的生活与她们格格不入,于是第一学期考试还没结束就搬回了家,写论文。女儿回家父母自然高兴,听说沫沫的工作问题那么顺利地解决了他们对韩稹又有了笑脸,本来两人听说韩稹有过婚姻经历后脸都搭拉到地上了,觉得自己的宝贝疙瘩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是牛粪至少也不是新鲜的有机肥。沫沫的父母自然不是市井之人,但自己的孩子要嫁给一个比她大八岁的人本来就已经难以接受,还是梅开二度,脸色好看才不正常,这点韩稹也挺理解,他除了自己更加恭敬,没有冲沫沫抱怨过一句。

      韩稹终于带着沫沫去了广州自己的老家,这一趟回来两家父母就要商谈结婚的事了。飞机上沫沫无法克制的紧张着,有些神情恍惚,她在韩稹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飞机上和韩稹认识的,这就足以说明紧张的程度了。韩稹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沫沫的手,但这次他的手也有些凉,似乎也不安心,两个人在飞机上都没有多言语。直到飞机遇上寒流,颠簸了一下,恢复正常的时候,沫沫听到韩稹说:“这样死了,也很浪漫是不是?”沫沫的手更凉了,她也不知道韩稹是在开玩笑还是有什么意思。
      下了飞机,沫沫甚至还没有看一眼广州的风景,看一下那种快节奏高品质的物质生活,就呆在了那里,韩稹也傻了,两个人都很意外。
      “爸爸!Dady!”接机的人中除了有韩稹的父母,朋友,还有两个约摸六七岁的孩子,一男一女,而他们嘴里的爸爸,自然是指的韩稹。
      就在广州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沫沫听着两个陌生的小孩叫自己的男朋友爸爸,她盯着韩稹,当时心里有一丝希望就是这两个孩子是韩稹抱养的孤儿,可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女孩,有一双和韩稹一模一样的黑亮的眼睛,韩稹盯着他们,在短暂的惊讶后笑着抱起了那个女孩,对吓傻了的沫沫说:“这是我的孩子,和我前妻的,也就是我说的,这次来广州,要介绍给你认识的最重要的两个人。”两个孩子眨着黑亮的眼睛并不友好的看着沫沫,显然这两个从小失去母亲在一个大家族里长大的少爷小姐,都是很早熟,早就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并且对这个准继母表示了不接受的态度。
      而韩稹的惊讶只在于他没有想到父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在第一天,第一时间,把自己有孩子的事情全盘托出。

      沫沫明白了以后,死活不肯出机场,她开始骂韩稹,用尽一切手段想让韩稹放开她,甚至拳打脚踢,最后两个人都摔倒在大理石地板上,她的牙深深嵌进韩稹紧紧攥着的手腕里,所有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沫沫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强盗土匪,她要尽力摆脱。韩稹的手攥的很紧,沫沫能感到韩稹切实的疼痛,好像它隔着表皮组织也传到了沫沫的手腕上了,她狠心把韩稹的手咬破了。
      松口的时候,韩稹的手腕上有一个深深的红牙印,沫沫猜想她的嘴巴一定像抹了丫丫的那种猩红色指甲油一样。
      事情做的这样绝,所有人脸上都挂不住了,尤其是韩稹的父亲,他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开始大发雷霆,大概意思是先把这个小丫头弄回家,别在这现眼!沫沫听明白以后有一刻真觉得自己是进了狼窝,所有人都对她虎视眈眈。
      但韩稹用了最现眼的方式,他双膝下跪,手攥着沫沫的手:“先和我回家,行吗?”他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韩稹是多么要面子的人哪!沫沫的心,碎了。她哭了起来。
      韩稹的父亲暴怒了,他大概是想上来踹韩稹一脚,被众人拉住了。其实沫沫知道,她只要再坚持挣扎两分钟,机场的工作人员就会来,她就能回北京了,但韩稹就这样跪在她面前,她不忍心,只好停止了挣扎,任由韩稹把她抱上了汽车,她的眼睛正好能看到韩稹鲜血淋淋的手腕。
      进了家,韩稹的父亲理由充分,他咆哮着用不过硬的普通话说:“你就该在和她确定关系的那一刻向她坦白你的所有情况!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们韩家欺骗别人的感情,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我——”韩稹的父亲还想说下去,韩稹母亲强压住他的火气,他转过脸去。
      沫沫坐在偌大的豪华客厅里,听着这些话,什么都明白了,韩稹的父亲显然也是不满意这个准媳妇,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机场不是强拉着,恨不得登时就买了返程的机票,这个机场的意外大惊喜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而韩稹的母亲自然是宠爱儿子,处处维护着儿子。“沫沫你先吃口饭,一会儿两人上楼谈谈,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咱娘俩也好聊聊天。老久不见了。”沫沫知道韩稹的母亲是北京人,京味儿很浓,这使沫沫稍有安慰,在一堆粤语中能听到纯正北京话,让她亲切不少,但这更让她意识到,她在这里举目无亲,没有任何人是维护她的利益的,就连韩稹,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沫沫突然有一种深深的上当受骗感。对,她就是被韩稹骗了,就像丫丫被宋飞骗了,她同情丫丫,不知道这时候谁来同情她!
      沫沫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往下淌,但她以强大的毅力止住了,这时候没有亲人,她反到变得坚强了许多,她唯一寻思的是怎么离开这里,回到北京。沫沫无奈的环顾四周,这个金丝牢笼!
      韩稹一直坐在沫沫身边,但没有说过什么,他连桌上的菜也没有介绍,尽管那些都是粤菜极品,他知道介绍了也是白介绍,沫沫想听的不是这些,他心里想的是怎么和沫沫解释,脑子很乱,他虽然知道这一天总会到的,但没想到这么突然,弄得他也措手不及。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沫沫在餐桌上说的唯一一句话:“我不要住这里,我要住宾馆。”
      韩稹的父亲大概是权威人士作久了,人也是趾高气扬的,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尤其还是自己的晚辈,但韩稹的母亲迅速露出一脸笑容,叫了个仆人,用粤语小声吩咐了几句,粤语和外语差不多,基本上听不懂,但她紧接着和沫沫解释说给她安排好了。韩稹的父亲气愤地离开了桌子,一桌子人也都迅速吃完了。韩稹的母亲追他而去,沫沫听到两个人用粤语在门厅里争吵着,沫沫听不懂,但韩稹站了起来,让沫沫先坐着。他追到门厅里,气愤地也喊了一句,虽然也是用的粤语,但沫沫看过台湾的一些娱乐节目,里面情呀爱呀的这些词儿挺多,而韩稹的这种呼喊因为声音很大,气势很足,速度就慢了一些,挺字正腔圆的,她基本上是听懂了,韩稹说的是大意是:“我爱死她了,没办法了,您爱答应就答应,不答应直接把我们轰出去,不要对她……”后面就又是听不懂了,沫沫听了也没有感动。
      突然门厅里就有一声爆响,好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倒了,沫沫觉得地板都震了三震,她麻木的大脑闪过一丝恐惧,觉得地球都快毁灭了。
      韩稹又冲了回来,坐在桌子旁边,他心里全乱套了,他的计划是先和沫沫尽力摆平他的父亲,再和母亲一起尽力让沫沫接受两个孩子,没想到所有的矛盾都在沫沫下飞机的这两个小时里短兵相接,沫沫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自然不会和他一起甜言蜜语的哄韩父,而且在机场表现出了自己最不成熟的一面,让本来对这场婚姻就不看好的韩父,更加讨厌沫沫。而沫沫面对两个孩子的表现,虽然在意料之中,可也是措手不及。他心里一急,自己也和父亲闹崩了,这事情就更麻烦了,他心里烦,坐在桌子边喝酒,沫沫如坐针毡。
      “爸爸!你今天陪我们吗?”恋恋和杉杉坐在桌子对面,恋恋突然问,而且用的是普通话,沫沫虽然脑子已经要爆炸了,却也小小的赞扬了一下,这孩子普通话说的真是不错,后来一想韩母是北京人,想到这里又想起了自己的境遇。
      杉杉手上的“悠悠球”掉了,他钻到了桌子底下。
      “爸爸这些天很忙,过几天吧,恋恋乖!”韩稹说。
      但那个孩子并不乖,她哭了起来,沫沫看着她,她哭得让人心疼,沫沫能感觉到韩稹心疼了,她一直哭到杉杉从桌子底下迅速爬了出来。
      杉杉掸了掸小西装上沾的灰,拉住自己的妹妹,说:“恋恋不哭,爸爸有重要的事情,我们别打搅他,上楼吧,哥哥陪你玩。”这话也是用普通话说的,说得让韩稹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的,两个孩子离开后,他竟然略带自豪的说:“其实他们是龙凤胎,谁也没比谁大多少。”沫沫要不是脑袋彻底休克了是能猜到的,韩稹和他的妻子只结婚了不到一年,能生两个孩子也够奇的了。但沫沫听到这话很生气,韩稹一句道歉没有,反倒说起这些,她使劲用右脚踹开椅子,企图站起来离开,却突然就狠狠的摔了下去,不仅摔,还摔得人仰马翻的,撂倒了两把椅子,家里的仆人都窃笑起来,韩稹气愤地瞪了一眼,迅速跪下去。
      “怎么了?”
      怎么了?!沫沫看着自己的椅子腿,自己的休闲鞋,还有围着它们的,那如一团乱麻的“悠悠球”的线,两个人马上明白了,恋恋用说话哭泣转移了注意力,杉杉便用悠悠球系住椅子腿和沫沫的左脚,因为系的松,沫沫根本没察觉,如果她抬起左脚踹椅子,什么事都没有,但她抬起的右脚,还试图把椅子踹飞了。
      沫沫这一个下午受尽折磨,这时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尽管这是最不应该倾泻的地方,她也忍不住了。
      韩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解开那一团乱麻,他抬起头时眼睛里有愧疚的泪水。沫沫攒足了劲,给了韩稹一个嘴巴,这个嘴巴决不是她发现韩稹和刘熙关系时那个风声大雨点小的嘴巴,这个嘴巴扇得很狠,扇得韩稹嘴角都流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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