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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弦动 ...

  •   弦动

      十年前,西敏改朝换代,舆图易志,八皇子周宇淳以自己的同母弟弟周宇涵为辅佐除太子和四皇子,承天景命,俯瞰天下。

      十年前,当今圣上周宇淳二十一岁,周宇涵二十岁。

      十年前,四皇子家人去楼空,一片狼藉,破败不堪,惟有周宇淳的奔红赤和周宇涵的皎雪骢为它带来一丝光辉,也越发的显出它的潦倒和萧索。

      月凉如水,风移影动,竹叶簌簌,在如池遥阶上洒下班驳树影。

      新槿肩披薄衫,手上一杯碧螺春,却早已凉透,白皙手背因为晚气寒凉而隐隐显出红色如丝的血管。清竹轻持玉觞,指尖在冰凉的杯面上轻轻划动,眉宇间一片冷漠,让人不禁发寒。

      “侵晓既然这样说,我想一定不会有错,我记得你很久以前就教他认识过那壶,上面的两首诗凤箫还夸他背的快来着。”新槿笑了笑,只是那双眸子却让人无法体会他的开心。

      “你觉得该怎么办,本来总是等着它的出现,现在才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早就不是从前了。”清竹放下酒杯,流银似泻,仿佛在杯中斟了一种清冽无痕的酒。

      “我是无所谓,虽然在云都生活了这些年,可景天宫的事我还是无法忘记,它一天不灭,我就一直是那里面的人。可能于我,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正确?你觉得什么才是正确?仅仅为了一个组织放弃眼前的一切?”

      “我从小在里面长大,接受它给我的观念,本来就已和它融为一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不是吗?”月华映在新槿的眼里,已经分不清是月辉还是泪。

      新槿看了看清竹,轻呼一口气,又道:“以前我就觉得你不像是景天宫出来的人,却偏偏是我们十二个人中的权利最大的,直到十年前,我才真正明白。”

      “明白什么?”清竹抬起眼,充满警惕的看向新槿:“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不要这么排外嘛,一点都没有合作精神,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说好了,不过谁都知道了。”新槿正对上清竹的眼,看清竹一脸的凶神恶煞,立马眼珠一转,瞥向一边。
      清竹没说话,两手环住玉觞良久。

      新槿将背上的薄衫往上拽了拽,无奈的摇摇头,拍了拍清竹的肩膀:“不想回去就算了,不用这么勉强的,也只是听侵晓说说,真正是什么壶还不清楚呢。”

      清竹仰起头,一脸果决:“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但如果是真的,我跟你们回去。”

      新槿无法相信的盯着清竹看了半天,终于放下搭在他身上的手,轻轻道:“随便你吧。”

      寂寞梧桐,弦月如钩,深园静,小庭空。

      在指尖玩弄许久的玉觞终于落在大理石质的桌面上,发出一阵翁鸣。

      十四年前的惊鸿一瞥终得重现,十年前的诺言期限是不是永远?

      自从侵晓将新槿的小露兜踩的面目全非后,就一直避着新槿,平时十分温和又没脾气的人要一发起飙来效果和那些动不动就发飙的人那简直是东施比嫦娥,那是两个档次的人。

      不过忆居别的没什么,就是人多,所以没了新槿,倒少了一个选择,方便的很。侵晓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一个好去处,醉红楼。好久没见到小云了呢,平日没刻意去想倒也不太想,一想起来心里都痒痒,也不知道这妮子又赚了多少银子。

      醉红楼地处北街,和忆居隔水相望,所谓井水不犯河水。

      侵晓刚一进去,就看到雪柳,前几天才被清竹训过,现在又跑来这里易装,早就跟他说过虽然他不算很高,区区六尺,在忆居也就算个三等残废,但和姑娘一比,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个男的,就是不听,还越发的卖力给自己易装。不知道那些老爷是怎么想的,见过那么多不同种类的姑娘,怎么就看不出来这是个男的,还是早就发现他是男的,将错就错,怪不的这几天看老鸨越发的满面红光,明明有忆居,跑醉红楼玩男人,什么世道?!

      越想越气,将蜂拥而上一口一个尹小爷的胭脂粉黛推开,一脚一个坑的跺到站在楼梯上的雪柳和容四爷面前,伸手就要把雪柳扯过来,没想到容四爷平日一副鳖像,在这方面就脱胎换骨了,伸手拦在雪柳面前防止他被侵晓抓走。

      “楼下那么多姑娘,尹小爷一直都只选小云的,今天怎么,想换换口味?”容四肯定喝的不少,脸红的像极品红富士,还一脸□□相。

      “尹小爷我阅人无数,醉红楼就跟我家后院似的,怎么就没发现这还有一个绝色?”侵晓轻佻的看向雪柳,被雪柳躲开。

      容四勾在雪柳玉颈上的手一紧,雪柳一不注意,跌到容四爷的怀里,容四爷乘机伸长脖子,在雪柳的颈项上嗅了嗅,一口的酒气全扑到雪柳的身上,侵晓恶心的偏过头,雪柳欲哭无泪。容四道:“不好意思啊,这个今天是我的,尹小爷改天再来啊!说完,迫不及待的就要上楼。

      侵晓轻哼一声,一把抓住雪柳,扯进怀里,容四身形臃肿,和从小就练武的侵晓,那是猪比豹子,天壤之别,刚才雪柳还在自己怀里,一转眼的时间,就跑到别人怀里去了,顿时泄了气,虽然还为了男人的尊严试图争夺,但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楼下老鸨早就看不下去了,侵晓一来,就等于告诉别人,今天关门拒不接客,在这一点上她有血的教训,所以她殷切的希望这两个人快点走,一看侵晓得手,刹时脸笑的跟别的青楼全倒闭了一样,跑上前来,非常抱歉的对容四爷说:“容四爷啊,今个真对不住了啊,你看楼下这么多姑娘都等着跟容四爷玩呢,爷随便挑一个,银子收一半就好了啊!”

      估计那个容四根本不知道今天还跟侵晓争雪柳来着,还没等老鸨表达完内心的激动之情,就楼房坍塌一样,倒下去睡死了。全场石化。

      侵晓搂着雪柳,老鸨一看,马上跑上去要全楼大扫除,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侵晓笑吟吟的用雪柳的音调说:“妈妈,侵晓今晚一锭银子都没赚到啦,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就凑合的用吧。”说着,指了指雪柳。楼下姑娘掩嘴偷笑,老鸨脸刷的变色,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侵晓,就差没剖腹以表决心。

      雪柳不自然的在侵晓怀里动了动,没想到被侵晓搂的更紧,侵晓侧头,一脸□□:“爷,我们上去吧。”说完,在雪柳一脸黑色的表情下将其拖上楼。

      房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侵晓随即松了手,虽然先前愤怒的心情已经被容四搞的气焰全消,但这样更好沟通,促进理解,以理服人,以情动人。

      “雪柳,你这样是不对的,忆居也有好多人要养,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你老跑到醉红楼来是个什么事?”侵晓循循善诱。

      “爱好。”言简意赅。

      “那先把你的本职工作做好,此后你来多少次都不管你。”侵晓大爷的往红木凳上一坐,拿起茶壶,有拿了一个茶杯,准备给自己倒茶。

      “你说的顶个屁用?!清竹是当家的。”雪柳更过分,往床上一砸,此人什么方面都不想输给别人,你站着,我就坐着,你坐着,我就躺着,看谁大爷。戒于此人思维上比较单纯,所能想到的也就这。

      “清竹又怎么了,再说清竹也训过你好多次,东风吹马耳!”

      “墨痕还教你练字呢,你也不是没练。朽木不可雕!”

      “现在在说你的问题,不要扯到我头上来,转移话题!”

      “到时候总会轮到你的,风水轮流转,今天就一起说,省的麻烦!”

      侵晓本来压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一下上来了,在心里酝酿了一番又奇迹般的灭了下去,特窝囊的道:“你自己一个睡这儿吧,我走了,明天记得回来。”

      门开到一半,雪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站住!”侵晓疑惑的转过身来,看着雪柳。“你刚才好像说我没做好本职工作是吧?”雪柳靠在床头,侧过脸看着侵晓,完美的轮廓像天际划过的一道流星。

      侵晓想了想,点点头:“是说了好象,怎么了。”

      雪柳眼睛弯了弯,声音妩媚至极:“现在这房里只有你和我,天时地利人和,你说呢?”

      侵晓摆了摆手:“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你遇到的那种人。”说罢,一阵困意席卷全身,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外走,不料,雪柳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肩被雪柳的手按住,一动都不能动,侵晓回过头,语气懒散:“不要闹了,要玩你找下面的姑娘玩,一波一波的,干吗非找我,手放开!”

      雪柳笑了一笑,道:“那怎么行,我可是忆居的人,先前听到某人的规劝,突然有点怀念自己的工作了呢。”侵晓感觉到肩上的手的力道越来越重,急急道:“忆居现在就有很多人,想做事了就跟我回去,你先把手放开!”雪柳故意一副不在乎的表情:“这种事在哪都能做,何必非要回忆居,耽误吉时。”说完又偏过头朝侵晓勾了勾嘴角,手上一用力,将侵晓扳过身来,另一只手已经搂在侵晓的腰上,正要往自己怀里带。

      侵晓一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冲雪柳大吼:“我告诉你,雪柳,你敢跟我玩我哥肯定抽死你!!忆居你就更别想呆了!!我看你是做昏头了吧连我尹侵晓都敢上,你今天要做了,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当被子盖,把你的骨头拆下来当柴烧!”

      雪柳当耳边乌鸦在叫,待侵晓说完,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腰上的手却还是没放开,一脸调笑:“说完了吧,说完了我们就开始吧!”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像侵晓此刻已经近乎绝望的心。

      侵晓突然想起除了剪风,其他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当即右脚一抬,直直的往雪柳身上踹去,这力道要踹上那活儿估计也就绝子绝孙了,不过此刻已经不容他想那么多了,事与愿违,惨叫是听到了,不过不是雪柳的,是侵晓的,在侵晓的脚马上就要到雪柳身上时,雪柳的身体像有所准备一样,往边上轻轻一侧,后面的红木桌子变应声倒地。

      雪柳一副心有余悸的胆怯样,佯装回头看了看被踢翻的桌子,笑的侵晓想给他一拳:“啧啧,好大力道呢,侵晓学识不怎么样,武功倒是练的很好呢!”脸上明显一副就你这点技术还跟我斗的欠扁样,侵晓龇牙咧嘴,脚上像被无数只蚂蚁啃了几口,又不能弯下来,便冲雪柳道:“爷我脚疼,松手,看看踢坏了没!”雪柳满脸笑意的眨眨眼睛,随即松了手。

      侵晓一瘸一拐的坐到床上,鞋子甩到一边,雪柳也跟着要坐到床上,被侵晓一声猛喝给定住,笑笑,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

      “红了。”侵晓指着脚,满脸怨妇相。“挺好看的,看的暖和。”雪柳伸头看了看侵晓的脚,脸上却没了刚才的笑意。“真的踢肿了!你会遭报应的!”侵晓转了个身,不去看雪柳。

      “我看看。”雪柳完全无视侵晓警告的眼光,也[跑到床上坐着,抓猪蹄一样拽过侵晓的脚。

      “啧啧。”雪柳边看边摇头。

      “啧什么。”侵晓歪着头,以便能看到雪柳垂下的脸。

      “脚长的真消魂。”雪柳一脸担忧的看着侵晓。

      “……”侵晓一下缩回脚:“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爱好变态,说话也……唔~~~~~~”话还没说完,雪柳已经欺了上来,右手抓住侵晓的衣领,左手按住侵晓肯定会爆发连环踢的腿,垂头吻了下去,唇瓣接触的一瞬间,侵晓脑袋里一片空荡荡,眼前只剩下面无暇疵的佳人特写镜头。

      玉漏滴,暗香透,楼下的吵嚷仿佛都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和事。

      缱绻歆香,脚上的痛楚仿佛一下子都没有了,只有鼻子无意识的嗅着雪柳身上淡淡的清香和浅浅的呼吸,耳边潺潺流过的空气的声音。

      雪柳的发如月光的碎片,随着头的偏转落到侵晓的颈上,只觉得像是永远解不开的枷锁,缠绕间尽是窒息般的难忍。

      从来没想过雪柳的温度是这样的,冰冷的透人心骨,不知道在这样的寒冷下为什么嘴唇会依旧保持平日里的红润。温度的差异,让人心生怜惜又毫无来由的生出一种贪恋,无法将他推开,只想要用自己的温度融化它解不开的冷漠。

      雪柳本来只是试探性的吻上去,连自己都在接触到的一瞬间有些后悔,因为只要亲上去了,两人的关系就不一样了,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自己却是侵晓的第一个,虽然平时侵晓也嘻嘻哈哈的不在乎这种事情,但一旦真的落到自己头上,真的需要自己去回应对方,承担自己没打算承担的责任是时,感觉又会不一样的吧。

      不知怎样收场,好像已经了如指掌的技术全部都忘了一般,只看见侵晓本来还因为有些困意而噙满湿气的眼眶此时已渐渐消失了光泽。想要争脱开来,无所谓的对侵晓说对不起,我昏了头,但心里却有一丝奇异的感觉,像是久违的温暖,若即若离,本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属于它却依旧执著的想要抓住它,人在这样的时候果真是脆弱的,就算是景天宫的阴寒也无法完全洗尽与身俱来的对光和热的追求。

      在雪柳还在疑惑怎么还没地震的时候,唇上一阵酥痒,顿时心中一惊,无法相信自己的感觉,像是灵巧的小舌在湿润的唇上细细舔噬,直到眼前人趁着接触的空隙落下两个字,雪柳才呆呆的任其侵略许久,最后轻轻的闭上眼,勾着眼前人的脖子,绝望而有带着些许的激动,或许应该是感激,向后倒在淡香缭绕的锦被上。

      那两个字模糊不清,夹杂着因呼吸不畅而起伏不定的音调和淡淡的安慰,但雪柳听的真切,张嘴。在这样的气氛下,丝毫不带任何情欲的味道,竟让雪柳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安心。窗外寂静一片,房内缠绵非常。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亮透,门被老鸨像招魂一样砸个不停,侵晓只当她在检查门有没有坏掉而已,无视之。雪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床边空空如也。

      其实前一晚上刚做完事的两个人需要的就是温存和及时的安慰,可能是忆居的人都不太把这种事当成是感情使然,所以这么不注意人的心理变化。侵晓就非常注意这一点,每次去找小云后第二天都不会一个人走掉,所以小云的客人千千万,惟独侵晓不会被忘。不过既然人艘已经走了,说明本来就不愿有过多的牵连,自己又自作多情的上个什么心。

      老鸨已经第十五次敲门,侵晓终于忍无可忍,穿好衣服,哗的把门拉开,惊了小老鸨半宿。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十四年前,在清竹还未到云都来的时候,这一快地方还是一片荒芜,虽然是清竹自己设计忆居的一切,它还是在人们的眼皮底下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成形了。

      回到忆居,本来想找剪风切磋切磋,却被池影撞了个满怀,额上细汗淋漓,眼神也有些涣散,原本湛蓝锦服上,点点血渍,如冬日里的落梅。

      侵晓忙稳住他,疑惑道:“这么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池影看清楚眼前的是侵晓,忙把他往屋里拽,慌张道:“我正要去找你,清竹出事了!”
      侵晓也不多问,只任由着池影往屋里走。清竹屋前,水榭檐下,水雾缭绕。忆居的一干人等全都聚集在屋外,房门紧锁。

      凤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侵晓来了,瞪了池影一眼。池影本在侵晓前面走,见凤箫眼神忽闪,小脸瞬的平静很多,只是额上的汗冒的更多了,消瘦身躯往侵晓身后躲了躲。

      侵晓一眼就瞟到雪柳,雪柳却没有看他半眼,蹲着身子,将手中的鱼食一点点的洒到池中,看着池中的红鲤聚成一团,脸上浮出一片笑意,只是这个笑意却看起来落寞又残忍。剪风坐在栏杆上,身后是烟雾飘渺的清池,手中拿着台荒剑,细细素绡在剑锋上慢慢擦拭着,本来还一脸童真的脸上此刻却奇怪的布上一脸严肃,虽看起来可笑,但却让人不敢笑。

      侵晓疑惑的往清竹的房间看了看,又看了看众人,道:“凤箫,清竹怎么了?”凤箫面如春水,云淡风清:“乘月几人,摇情满江。这忆居人太少,或许很快就会多出来一个人了。”螓首低垂,发丝散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嘴里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只是没人听见。

      天边树若荠,江畔江如月,人忆梅,风吹梦。清竹想些什么从来都不需要他们知道,清竹做出的决定也从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疑问,他们的心里只需要知道服从二字,可能随着时光的老去,他们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景天宫的人还是清竹的人,不论他的选择对与错,都是他们无法抗拒的威严和教条。

      当人太需要一种精神的支持和保护,他们会趋向自己认为可以信任的事物,虽然一开始有理智为他们筛选,但他们太容易习惯,习惯自己向来所尊崇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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