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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救你一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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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梵易一身白衣,应约而来。
“我写了一封信,想给母后送去。”
“现在?”
“现在。”
“不想被人知道?”
“不想被人知道。”
“好,跟我来。”
我跟在梵易身后,他看似行动优雅缓慢,可实际走的极快,我跟在后面没多久,就有些喘不上气,“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梵易回身,“今傍晚日落一片胭脂红,恐怕风雨将至。”
我气鼓鼓地越过他,“那又怎么样?你还怕会打湿你的衣服不成!”
“不,不是,我怕会弄湿你的信。”梵易眸光清澄,我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泰安殿很快就到了,外围有不少卫兵看守,巡岗。
“怎么办?”我低声问。
“捂住鼻子。”梵易递给我一块帕子。
我听话的用帕子去压在鼻子上,那帕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摸起来滑滑的,闻起来凉飕飕的,还有一股海水的淡淡的腥气,不过并不难闻。我看着他从腰间有拿出另一块一样的帕子,往泰安殿的方向抖了抖。
红豆绿豆以前经常从民间给我搜罗一些宫里没有的玩意儿,其中就有些市井的杂谈小说。里面涉及的很广,有钱人家的豪门恩怨,还有宫里娘娘的勾心斗角,再有的就是一些绿林轶事,我在里面曾看到过有个叫迷烟的东西,可以让闻到的人知觉全无,雷打不动。
“你这是,这是在放迷烟吧!?”我兴奋的眼睛发亮。
梵易将帕子整理好,“我只是抖抖浮尘而已。”说罢,也把手帕蒙在了鼻子上。“公主,一会一定要紧跟在我身后。”
他手势飞快,像右侧灌丛假山中一掷,一声巨响,明黄色,鲜绿色两种颜色的烟雾交缠升起,夜空里甚是狰狞。
泰安殿的守卫大喊,“毒烟!有刺客!”倾巢而动,纷纷捂住口鼻去探查,趁乱,梵易拉着我溜进了内殿。
幸好母后不喜宫人多,内殿只有两个小宫娥。
我熟门熟路,带着梵易,很快就闪进了母后的卧房。“这房间好冷。”梵易皱着眉头扫视着四周。
我从小仔这混到大,倒不觉得,只是好奇刚才的怪烟,“刚才的烟雾真的有毒?”
“无毒,只是泷泽山烈谷野猪和歪眼秃鹫的粪便用彩粉调和的,山里的师兄弟做着玩的,加以火药,略有让人心浮气躁的功效,无害的。”
我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这人都把什么带在身上啊。
“公主,信呢?太后要是回来,我们就不好脱身了。”
也对,我从衣襟里抽出一件婴儿的小兜兜,对梵易说,“这是我母后在我周岁时给我做的。”
他接过,展开,上面写着,“母后安康,务必善待盛廉,盛渊,盛昕,盛嫣。女盛尧敬上。”
我看他看的仔细,也有点不好意思,“我的字是不是挺丑的。”
梵易目光温柔如水,“你用心良苦,太后定会成全你的一番好意。”
我苦涩的笑着,刚想对他说,世事无常,我只是尽人事,结果如何,当真难以预料。话还没出口,梵易虚掩住我的嘴,悄声说。“有人来了。”
我脑袋嗡的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身体骤的一轻,转眼之间,人已在横梁之上,我瞪着梵易,原来他还有这么好的武功,梵易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重新把那条有淡淡腥气的手帕整个覆在我眼睛以下的半张脸上。痒痒的,我刚要去抓,他又悄声在我耳边说,“别乱动,有高手来了,这千珠丝的帕子能掩盖你的气息。”
我吓得浑身僵硬,再也不敢动一动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最近宫里真是不太平。这怪烟是哪里来的。”是母后的声音。
“还没查到,不过无毒,你放心。”是个男人的声音!司马寂!我不由的开始颤抖,那冰冷的眼神就像不知从何地方射来的冷箭,让人心惊恐惧,即使在梦里也不得摆脱。梵易本是用手支撑着横栏,看上去是覆在我身上,其实我和他之间还是有不小的空隙,或许是我的颤抖让他误以为是寒冷,他压低了身体,环着我的手臂也向内缩了缩。一股好闻又清淡的檀香气息透过丝帕钻进鼻子,意外的让人觉得安心。我喜欢这个味道,就把鼻子往他身上凑了凑,梵易发愣的看着我,不知为何,匀称的呼吸有些乱了。我担心司马寂会察觉到横梁上有人,就用手去摸他腰间的丝带,他反应迟缓,直到我抽出帕子,才来推脱。
不听话?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闷住了他的鼻子。
“你真舍得女儿去泷泽山?”
“不舍得,还能怎样呢,这次的事真的是吓着她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你这女儿可不寻常,我从她的眼睛里看的出来,她恨我。”司马寂只是用寻常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内衫已经是被冷汗黏在了背上,连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也无法让我平静下来。
母后不说话。司马寂又开口,“这次本来天衣无缝,倒是算漏了盛尧。阿黎,我知道你心疼女儿,可你要知道,死灰尚可复燃,就更别提她这个嫡长公主了。与其以后烦心生事,不如,”
“不如什么,你还想杀她不成?你放她一条生路吧!我也想过了,让她嫁人,背后有了世家大族的支撑,你还是不放心。现在既然她有这份孝心,就让她去吧。3年之后,能做个逍遥的闲散公主,也就是我的心愿了。算我求你。”
“哎,你怎么哭了。她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怎么样。可阿黎,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威胁到锡林,你可不要怪我。”
一时间静谧的空气几乎是凝结在了一起,直到那一声幽幽的“好”,我的眼泪终于滑出眼眶,就在即要落下的时候,被梵易轻轻拭去。他看着我,那是我在十五岁时看不懂的眼波。
母后又喃喃地说,“她还只是孩子,就算有恨,时候长了,也就淡了。到时候,她不会恨你,也不会恨我。”
司马寂的声音更加飘渺虚无,“有的恨能忘,有的恨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你我都明白,一个姓氏就能左右人的一生。阿黎,我们都明白。”
我直愣愣的盯着窗户上蜡烛的剪影,这十几年来从这个满身珠翠的女人身上得到的爱和宽容,如同被惊到的飞鸟,消失无踪,只剩无穷尽的阴冷。
“公主,公主,太后和司马寂走了。”梵易扶着我。
“走了?”
“嗯,有人通报郦芳殿玉妃娘娘病重,太后去探病了。”
“哦。”我应道。
“公主,得罪了,我现在带你下去。”
双脚刚落到地面,人也跟着软趴趴的倒了下去。梵易眼疾手快拉住我,“在上面太久了,血脉不畅,不要担心。”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哭出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梵易并不会安慰人,想拍我的背,又不敢,最后只得把外袍脱下罩在我身上,“我们走吧,真要下雨了。”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梵易,你知道了宫廷的秘密,想活怕是很难了。”
梵易微微变了脸色,想是没料到我翻脸比翻书还快。
“本公主可以救你一命。”
梵易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从今以后,你要听我的话,为我办事,如有违背,你就,你就,”我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什么违誓恶毒的咒词,杵在那颇有些尴尬。
“梵易对天盟誓,一生为公主驱使,不死不休,如有违背,人神共弃,不得善终。”
这样的毒誓倒让我不自在了,我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一生实在太长,你早晚要成亲生子的,我也不会连累,不是,我也不会保护你那么久。”
梵易也没反驳,笑道,“你安心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