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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混沌乱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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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时雨早就发觉,步法轻快,奈何三处风蛇灯的蛇嘴处洒水一样地喷出了水油。九尺高的地方,水油由蛇嘴,还有蛇身鳞甲处喷溅出来,几乎覆盖了整个狭小的三角书架空间。殷时雨见状不对,一兜衣衫将我罩住,抬手将我送上书架顶端,自己立马跟了上来。
“书库重地,怎么会撒油?一旦起了火,不是全都毁了?”殷时雨身手快,饶是如此,外衫还是兜洒了油。她卷起来凑过鼻翼间闻了下,道,“油味甚淡,精炼的却很纯,稍有星火便会燃起来。含有墨香,混做灯油,看来是不想让人发觉。”
“正是要全部毁了。”我奇怪道,“不知触碰了何处机关,竟然将火毁的灯油撒出来,看来是为了彻底保住书库的秘密,宁愿毁了,也不想为人知晓其中究竟。”
我们蹲在书架上面,与房顶还有三尺,如此狭小的地方,自然行动不变,而书架下面无人,那些风蛇喷溅的灯油就停了,好似只是针对有人进入,才会喷溅油出来。
这种机关,辨识的不是人的行动,而是人的呼吸散温变化,是以一种很奇特的水轻液体来度衡,看来那些雕花立橱后面藏得就是这种水轻液体。
“看来,墨家的后人也参与了此处建造。”
我一说,殷时雨拧眉想了想道,“说到墨家,我还真认识一个鲁姓的人,他一手巧匠技术,实在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和鲁家有关。”
“现存墨家一门,以鲁胜为首,惠帝年间,他任建康令过,算起时间,应该和我外祖同朝为官过。若是参与此处建造,不是不可能。”
我说着,四处打量了一下。我们所在居高,竟也不能完全看到书库完全,便是前方鸟翔阵与右手边的龙飞阵都看不到个轮廓。我心觉有异,抬头看了看书库顶,果然在顶处看到一个圆形暗盘,玄石打造,分八面菱形面,分对八角,最其中还有半尺边长的方形含珠盘。那颗珠子也是玄石打磨,并非圆面,同样是削磨出平面,三角菱形梯田面都有。一看,我就觉得大是糟糕,难怪当初葛厷要蒙住我的眼睛。
“是玄相阵!”
提及玄相阵,殷时雨翻眼就瞪着我,一幅恨不得要吃了我的样子。我见状,顾不得和她皮闹,解释道,“那时我不知道你和晏师一起的,何况我本就留了手,若非你以清池要挟我,我懒得困你进去。再说,是你心相扰了自己,与我何干?”
“哼。”殷时雨自然知道形势容不得她和我胡缠,吃过玄相阵的亏,她脸色瞬间有些不适地发了白,“你是布阵的好手,现在入了玄相阵,即便晏师就在我们身前一尺,也听不到和见不到她的。怎么办?”
“现下虚实难辨,我们所处之位,东南面西离火,鸟翔伏藏,东临震木,龙飞潜动,天地后冲伤门,去不得。能上的,还是只有鸟翔伏藏之地和中军。但若要过中军,必定要过四处混交之地,此地最为凶险,加之又入玄相,心系若乱,更是麻烦。”我一边解释,一边扯开殷时雨落了油的外衫,让她割了未沾油的两条襟带,“玄相乱眼,遮住眼先。”
“遮住了,怎么看?”殷时雨诧异,手上不慢,割下襟带递来。
“必定要先毁了当中的玄石阵才能破玄相阵,你手中窃玉剑为玄石吸引,顺着它走,最好不过。”我接过襟带,见其紫纱透光,心道还好,只消模糊能见,虚实辨位,多少还能有些作用。
“我就说怎么一上来,手中的剑就沉了些,那为何在书库下面感觉不到?”殷时雨掂了掂窃玉剑,“莫不是和我这红檀鞘一样,有隔绝玄石吸铁的道理?”
我点头,将襟带蒙上眼,“此阵蹊跷,下行地相,上行天相,天相不可捉,是为玄,也是清,心若清净,纵使眼观万象,也能辨别真假。而地相以实祸乱眼前,所谓的眼见为实,反而最容易欺瞒人心。书架的材质不同,牵引的玄石变相也不同,好在你手中的窃玉剑是打实的宝贝,对付玄石引力深浅,倒是个极好的试探物件。”
“自然是个宝贝。”
殷时雨经不起夸,颜上见喜,伸手就去蒙眼睛,我伸手一拦,笑了笑,“你可不能蒙眼。”
“为甚?”殷时雨不解,盯着我看了一眼,有些明白过来,急道,“你该不会想让我试阵吧?”
“郡主真是聪明。”我夸赞道,殷时雨立时甩开我的手,音气儿陡然拔高,叱道,“想不到你和晏师一样,看起来温温吞吞的行将要死,骨子里都是个爱算计人的祸害精!”
“那我来试阵,你来解阵?反正我若失了疯,也没什么力气打你,倒不似你,下手狠得紧。”我笑眯眯地说,顺势把殷时雨嘲弄一番,先时为她踢过打过,我心道总算讨了回来。
殷时雨气鼓鼓,俏目里又恨又煞,端有几分让人爱怜难禁的味道,好在我心中早有了晏师,否则为她勾去魂魄也很是可能的事。
想到晏师,眼下入了玄相阵,不知她那边情况如何,我心中一点儿胡乱念头霎时散了。
回过神,殷时雨最后还是没了法子,一甩手,将襟带要丢下去,我慌忙接手抄过,伸手讨着她的窃玉剑,“把剑给我,我来探阵是一,二来,我怕你发疯,我好歹有个防身的物件儿,若是你疯的狠了,我再戳你一两剑,也好让你醒来不是?”
“我现在是看出来了,你和你师姐果真是一门子里出来的,她是个纸老虎,你就是个笑面狐狸,吃人不吐骨头!”
殷时雨将剑啪地砸在我手里,直砸得我一疼,不过寻了她许多茬儿,我容得她找回些场子。反正她这人有本事,有心思,只不过为何不敢在晏师面前出道一二,倒是我想不明白的事。不过人嘛,总是一物降一物,她心不坏,我也不想和她闹得太僵。一来一往,互有胜算,心底不失衡,便不会出什么岔子。
我笑着将窃玉剑倒转收住,将左手伸出,对殷时雨道,“把你的右手和我的左手绑在一起,你试阵,指不定会出什么状况,若是走散,就麻烦。”
殷时雨闷闷应了一声,“那为何不是你的右手和我的左手?”
“你技击高,防着右手我好对付你。为了以防万一,我右手使剑方便些。”我解释着,殷时雨听了明白,随即和我一起将两人的手腕缚在了一起。
如此收拾妥当,我在襟带下转转眸,试了试辨向。
中阵的书架离我们此处约莫有一丈半开外,想要一跃过去定不可能,何况我和殷时雨的内息频调肯定不一样,万一落个一两息的差错,两人都讨不了好。
“四阵之交分混、沌、仪、乱四处,混为不开,沌为上下,仪为纵横,乱为不定,但愿我们进的是沌。”我说着,与殷时雨对看一眼,郑重又道,“小郡主,你我虽相交不深,但梦中我承你些许情分,晏师她本就顾你,希望我们此行,乱相乱心皆可,切莫乱了对彼此的真诚相对,如何?”
殷时雨俏目一怔,随即冷嘲一勾唇,“随你怎么说,反正入了阵,可不是我说了算。我仇人很多,若是真把你当成了什么仇人对付,莫怪我心狠手辣。”
我见她嘴角嘲讽,眸底却是微晃避开,显然动了些心,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当下笑笑,转头辨出书架下的四阵相交的空地,沉吸了口气,“落!”
落入空地,四阵对锐向内的气阵立时暗中涌来,除却身后风阵少许平和,鸟翔以及龙飞两阵对角而来,更是火冲木势,以西南偏东北,更是气盛,让人恍若置身风卷山林的大火山里。而对面的中军十二角之一,反是以三角扑势走开,恍若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我们顺着走进中阵最不可琢磨的境地里。我抬了头,想去看看顶端的玄石,果然就看不清了,只觉那处一团混沌暗影,比寻常看不见的黑暗还要浓烈几分。
这下子,可是真正的入阵了,先前的小打小闹,不过是让人热热身罢了。
身后虽觉平和,却是巽位风行阵,最助长火势,一旦入了,逆风退阵,断然是不能的,只能纵向往前。我不敢耽搁,趁着殷时雨还未有什么反应,只想赶紧跃上中阵。
岂料刚是踏出,手中窃玉剑忽地一沉,竟似被什么无形大力给沉沉压下,我心道糟糕,先前还期盼是沌处上下之地,现下吃了地底大力吸沉的暗亏,定是有大块玄石铺地,才会有如此之力。
看来是铺阵之人早就算计到懂阵的人会跃上中阵解当中玄石,在此铺了玄石防阵。沌为上下两开,是我依据方才书架上下之变而推测,现在落实,却是以玄石铺就,倒是没有想到。如此大力沉下,我只能将窃玉剑往腰间一插,纵提内息,想带着殷时雨往身前的中阵十二角蹿上。
奈何事事不如意,殷时雨这家伙根本就拽不动,反而躲避什么似的,将我带到了左边,离得中阵更远了些。
果真入了阵,她这个不懂阵法的人,就变成了麻烦。
我真是自讨苦吃,早知道留她在此,自个儿借了窃玉剑先去把玄石解了再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