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青衿记》辰南南

5、五

　　帝都三王府。

　　“皇上派我去京西处理难民，但此时一点头绪都没有。三哥，你给支个招？”八王戴满戒指的手指摩挲着青瓷茶杯，面容苦恼。

　　所称三哥的男子微微倚在四角主座上，眉微蹙，目光定格，端详一本小记。袍下坚毅的黑靴点地，不置回答。

　　“三哥，您倒说句话啊，我这月俸还不够自己花，这……”

　　三王动了动骨如玉刻的手，有些烦闷地合上小记，拍在红木桌上。

　　“银子都拿去赌了？”

　　八王尴尬地讪笑:“三哥，我改了还不行吗，您这次帮帮我吧。”

　　他垂下眼睑，端起一盏茶，看着茶水褐色光泽的律动:“功课都白学了？”

　　“知道有句话么？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那怎么个渔法呢？”

　　“开店铺，供吃喝，难民给你当白工。搞个慈善的噱头，自有高官和富商大贾砸钱。经营得好了，你稳赚不赔。”薄唇微张，印在茶杯白壁上，轻抿了一口。

　　八王嘴角立马咧开，笑起来:“还是三哥高啊，以后还指望您多帮衬。”

　　“有点脑子都能想起来，是你被赌迷昏了眼。”

　　被呛了一声，也确实说到软处。

　　“留意难民孩子，趁早培养几个信士。”三王放下茶杯，直视八王。

　　“咍，贫贱的种子能有什么人才，”八王假意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站起身来，“那弟就不多打扰了，您好生歇息。”

　　于是哼着小曲儿离开，几个侍从寸步不离地跟着。

　　出了王府，八王心疼死了，暗暗叫苦赔了宝贝。他虽知人要趋利避害，但其实不愿跟三王多相处，总有低人一等的被压迫感。

　　三王在前堂慵懒地靠在椅背，面无表情地把玩着送来的玉雕，放在阳光底下看，剔透圆润像流动的水。

　　“好东西。”他笑了。

　　“是啊，幸而不在那种愚钝之徒手中了。”立在一旁的擎启语气有些鄙夷。

　　“愚人自有愚福，当个闲散王爷也未尝不好。”三王目光停驻，放下玉雕，黑袖没压出一丝褶皱，若有所思。

　　“等皇上新坐的江山定了，三王想怎样都行。”擎启暗示着什么，有些警惕起来。

　　“嗯，下去吧。”他语气冷淡。

　　擎启徐徐走出涂了烫金的门，轻轻关上，屋里便剩了三王一人。

　　是夜，皇上悄然驾临三王府。
　　“廷叁，朕想让你同八王一起去京西。安相夫人请回娘家，这其中定有一番勾结，你可愿替朕监视他们？”川临阶威坐于黄垫龙椅之上，嗓音深沉。

　　擎启站在皇帝一侧，他本质是皇帝的人，派去给川廷叁当帮手。

　　三王依旧坐在主座，态度却恭谨起来:“廷叁遵命。”

　　川临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用另一种亲切的语气说:“母后一走，只剩我们二人相依为命，三弟可别抛下皇兄才好。”

　　“皇兄明明知道廷叁不会，又是擎启多嘴了。”川廷叁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擎启，听见这话，擎启的眼皮怯怯地跳了一下。

　　皇上拍了拍擎启的肩膀，爽朗大笑起来，君颜显得鲜活俊俏:“哈哈哈，你也别怪他，他一心都是为了你我的。”

　　“嗯，是一心为了你。”三王目光摇曳，心想。

　　“八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多引导他，但也不必太下功夫。”

　　“是，难民还是要好好安顿。”

　　“三弟是朕的左膀右臂，外朝的事就都靠你了。”那夜密谈就以这句话收尾。

　　川临阶甩甩金袖离开，而擎启站在正门前，一路目送龙辇离开。

　　“皇兄总是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三王背着手，直挺挺地站着，微笑，“比如你。”

　　“是属下多心了。”擎启有些慌张，但还是一贯镇静的做派。

　　“本王当然知晓孰轻孰重，你这么一说，倒有种挑拨离间的味道。”

　　三王转过身子，留下一句，“只要你安分，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皇兄身边。”

　　这边，夜风吹起了擎启的衣摆。他低着头，压抑着还未平复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