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乐公主》完颜玳佳

14、阳乐公主 十

　　阳乐公主十

　　宋楠却不知道他的这张卷子却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讨论。
　　原来，主考刘仁清刚看到这张卷子时也不禁精神一震，此文字字珠玑，分析一针见血，见解颇有新意，而且敏锐的笔触让刘仁清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刘仁清当时便属意此文。可后来刘仁清思量半天，怕写此文之人锋芒毕露反而招人嫉妒，便欲压下来，可又可惜其才。反复如此，刘仁清也下不了决断，最后刘仁清将此事密禀于皇帝。
　　皇帝听了这事，微微笑道：“没想道刘卿也有委实难决的事，朕倒要看看这宋楠。”
　　刘仁清叹气道：“微臣惶恐。”说着将这篇文章呈于御前。
　　皇帝快速浏览了一下文章，最后也微露笑意，道：“真乃奇文，难得，颇有刘卿当年的风范。而且将此文写在会试卷上，此等勇气满朝文武中也不多见。”
　　“是，微臣惶恐。臣也极爱此文，可有怕令人妒恨。更怕此文流传出去，为此学子招来祸事。”
　　“这等风骨不用实在可惜，朕看以此人的文采作一中书舍人，为朕草拟诏书很是合适呀。”皇帝道，“这篇文章还有谁看过？”
　　“除了臣，只有一同看卷的一个翰林院士，但他只看过一遍，又时隔多日，怕是记不得多少了。”
　　“只要不是前十名的卷子都不会引起关注吧，至于以后此子，朕会多加关注的。”皇帝笑道。
　　刘仁清恍然大悟。回到府第，他郑重地在宋楠的卷子上批了大大的“一十三”，又将宋楠的卷子放在了二甲的卷子中。

　　宋楠当然是不清楚这些事的，事实上自从报喜人准确地告诉他考得二甲的第十三名后，他家的院子就再也没安静过。
　　先是好几批报喜的人挤满了前院，母亲王氏是没经过大场面的，宋楠只得一手包下打赏宴请之事，才打发了报喜人。
　　接着，同科的进士们互相拜访。宋楠才从这批人中了解到，与他相熟的几个举子大多都中第，其中数陈止的名次最高，他名列二甲的第二名。宋楠在这些人中也不算低，大约数第五吧。等同科的人散了，宋楠以王氏和他的联名遣下人给为数不多的亲朋好友送信报喜。
　　后来，进士们按着惯例，又同望“恩师”刘仁清的府第谢师。刘仁清见到这些学生并没有多大表示，只是诚恳地勉励一番，希望学生为官后，为国为民，竭力奉献。谁知学生们准备告辞时，刘家的下人悄悄地把宋楠请到了刘仁清的书斋。宋楠敲门进去以后，发现刘仁清正专注地似乎在看一篇文章。宋楠正在犹豫是否要打扰时，刘仁清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宋楠，先示意他坐下，才问道：“宋楠你可知我正在看谁的文章？”
　　“学生不知。”
　　“就是你的会试时的文章呀。”
　　宋楠吓了一跳，道：“学生惶恐。”
　　“不，你不必惶恐。该惶恐的是我们。”刘仁清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朝为官的应该反省我们的勇气与良心。是你为我们竖了一张旗帜呀。不过，年轻人，有时犯不着为有些人葬送了自己，你的才华应该为了国家和百姓更好地奉献。小心言行呀！”
　　宋楠从刘仁清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无奈，不禁有些同情这位名动朝野的廉吏，心中也多了几丝感触。半晌见刘仁清无语，宋楠施礼告退。
　　以上这些也都只是私人的事宜，却把宋楠已经有些忙晕了，他和陈止几个诉苦道，平日寒窗苦读也没这么累过。陈止他们也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到了第三日，官方的仪式才正式开始。
　　第三日清晨，皇帝御大兴殿。在京的七品以上的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分列为四队，立于丹台。尚书省右仆射宋诏带领百官向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并三呼“万岁”。礼拜之中，虽有百人之众，却寂静无声。“咚……咚……咚”，鼓乐大作，新科进士们在礼部官员的导引下进入大殿，向皇帝行礼。刘仁清代表皇帝朗声宣读众进士的名字，皇帝赐冠簪花，并赐下丰厚赏赐。最后宋诏再次领着文武朝臣和新科进士叩谢皇帝天恩。这还未完，众进士们从皇城出来，早有礼部并太仆寺准备好马匹，送进士们夸官游街。宋楠他们从天街出发，绕城一周，接受百姓的欢呼。这一游街，宋楠回家时已近戌时，皇帝的赏赐也由内监们送来了。宋楠把这事交给母亲，自己一人回到房中到头就睡，今天这一连串繁文缛节实在把他繁透了。
　　没想到之后赐宴不断。先是皇帝的光禄寺，太子东宫，尚书省右仆射宋诏的宋府，赵王明昕的王府……，后来又是名目繁多的杏园宴、闻喜宴、樱桃宴、月灯宴，还要大雁塔题名及曲池留影。到了最后，宋楠只记得每次宴会都是喝喝喝，满桌的山珍海味，大家互相吹捧，你是“青年俊才”，我是“国家栋梁”，大家喝得天昏地暗。
　　只有赵王明昕府中的宴会才让宋楠难忘。赵王的宴会摆在了他新建成的曲水园中，曲水园，园如其名，园中有一曲清流徘徊。清流顺着小山坡自然流泻下来，穿过几座水榭亭台，清明透亮，浸人心凉。赵王也没有摆上什么饮食，只是一人一冻木石小几，各人去自己几样爱吃的食物，各择一水曲处，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一人于水流源头放一觞，让觞顺流而下，漂到谁的眼前，谁就作或诗或词或曲，不然罚酒一杯。那天风清云淡，大家的兴致也就分外的高，一起吟诗作赋，谈天论地，好不逍遥。

　　这天，好不容易得空，宋楠在家中闲坐，忽然下人来报，宋柯来访。
　　宋楠疑惑着，宋府的赐宴已了，还有什么要劳烦他宋家大少爷的，莫不是他受人之托又邀自己参加什么宴会。
　　正想着，宋柯的声音已远远地传过来了：“兄弟，这些天如何呀？肯定是春风得意呀，我找了你好几次，你人都不在？”
　　宋楠将宋柯迎了进来，苦笑道：“我若真有大哥说得那样就好了，小弟是不得不流连于宴会之中呀！”
　　“这可是进士们独有的荣耀呀！”宋柯无不羡慕地道：“也是皇帝的恩宠，兄弟应该高兴呀！”
　　见宋楠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宋柯凑过身子低声对宋楠道：“其实我也知道那些个繁文缛节累人呀，特寻了一个轻松的去处，准备让你放松一下。”
　　宋楠一听，大惊失色，道：“这……大哥，小弟……还是不宜去吧。”
　　宋柯闻言，有些奇怪地望着宋楠，突然明白什么似的一阵大笑，道：“兄弟呀，你会错意了。我说得……说得是春猎。”
　　“春猎？那是什么？打猎吗？”
　　“其实就是我们几个世家子弟的一次游春踏青。大家聚在一起，住在郊外别院，享受自然风光。比你们成天一起喝酒好多了吧。”
　　宋楠听了，也颇为心动，只是忧虑道：“那城中的这些宴请呢？若都推了，恐怕不是很好吧。”
　　“那是没事的。你不知道每年京都里有多少官宦子弟挤破头皮想加入春猎，但我们每次不过二十人左右，从不多录，名位金贵呀。幸亏今年是我打理，若是往年由阳乐主持，你这一票哥哥都没法弄到。”
　　“真的？”宋楠疑道。
　　“当然，如果你退宴时和人解释你是应春猎缺席，人们定会觉得你神通广大。”
　　经宋柯这样一说，宋楠已经决定去了，也好躲避宴请的烦恼，便答应了。
　　宋柯一见，拍了拍宋楠的肩膀，道：“帖子我等会叫小厮送来，你趁着空把春猎时的宴会推推。”又将诸事吩咐了一番，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