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乐公主》完颜玳佳

12、阳乐公主 八

　　阳乐公主八

　　刘仁清依计设伏，果然有人想毒杀秦充，被刘仁清所捕，此人招认受宋家主使，刘仁清将此情况密报皇帝。
　　三日后，皇帝下诏：太医院药库主管张全、桐嘉苑宫女秦细雨及其兄长秦充，三人内外勾结，倒卖皇家药品，从中牟取暴利，张全、秦细雨已伏罪自裁，不予追究。秦充伪造账册，企图诬陷朝臣，未遂，赐死。吏部尚书霍东其、侍郎田英收受贿赂，买卖官爵，革职，责令反乡思过。卢员外郎革职，流一千里。御史中丞刘仁清办案得力，着升为御史大夫。齐慕白转任吏部侍郎，赐绢三百匹、钱五千贯。赐齐怀石同进士出生，入部学习。
　　阳乐看完了诏书，几丝笑意不禁从嘴角流露出来。纵使早已预知了结果，但真正的胜利到来时，她也有很是欣喜。经此一役，皇后和德妃、太子和赵王、宋家和齐家正式反目，而德妃的野心也会膨胀，两家会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争斗不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鹬与蚌已经开始斗了，谁来作这个渔翁呢？想到这里，阳乐的笑意更浓了。

　　皇宫桐嘉苑。
　　两个肩舆停在了桐嘉苑的大门前，阳乐和冰儿从肩舆上缓缓下来，阳乐牵着冰儿的手走在苑里的碎石路上，四周粗壮的大树通天而立，浓密的树阴将阳光遮挡在外，身处苑中顿感清凉。一个别致的凉棚蜿蜒在碎石路的上方，凉棚以不去枝条的竹子搭成，青纱环棚，一洗皇家富贵之气，只见山林之秀美。两人沿着小路向前走，有一个土丘挡住两人去路。转过山丘，突现一片开阔的小广场。
　　广场以青石板铺地，站在广场上遥向对面望去，一轩榭婷婷立于山崖之上，与广场正成“一凸一凹”之势，那轩榭题曰“凸清亭”，这广场则名“凹玉台”。过了“凹玉台”和“凸清亭”，便是开面五间的正殿——桐嘉殿。一泓溪流从“凸清亭”后流泻而下，环绕桐嘉殿的汉白玉石台，更给其增了几丝凉意。
　　阳乐从第一次进入桐嘉苑就爱上了它，接天的碧树仿佛将宫中、府内的喧嚣通通隔离在外，似乎只有在这儿，阳乐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
　　德妃在凸清亭上接见了阳乐和冰儿，互相问了安后，德妃和她们闲扯了几句，笑着对冰儿道：“明昕马上就下书房了，冰儿你还不快去看看表哥？”说着让嬷嬷领着冰儿去了。
　　阳乐见德妃遣走冰儿，心中疑惑不知德妃有何事连冰儿都不宜知道。阳乐正想着，忽然觉得德妃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掠过，忙又道：“恭喜娘娘，这实在是天佑娘娘度此危机。”
　　德妃遥望着远方，一双妙目露出迷茫的神色，叹气道道：“何喜之有，本宫已遭人记恨。此次能侥幸逃过，下次呢？下下次呢？本宫现在如坐针毡！”说着语气一转，道：“所幸陛下英明，而且明昕也很懂事呀！”说着，脸上不禁露出少许欣慰的神色。
　　阳乐淡淡地抬起头，迎上德妃的目光，语有深意地道：“娘娘的才学闻名于后宫，想必是听说过戚夫人和赵王如意的故事？”
　　戚夫人乃是汉高祖刘邦的宠妃，赵王如意是她的儿子。刘邦死后，戚夫人被吕后折磨为“人彘”①，如意亦被毒死。
　　德妃听后一惊，她努力地平静道：“当今皇后贤德，怎可与吕后相提并论呢？况且本宫也不是戚夫人那样张狂的人。郡主言重了。”
　　阳乐假装失言，愧道：“娘娘恕罪。”但阳乐明白德妃已经猛然醒悟到自己及其子明昕的未来处境，而“赵王”二字的相同更使她的恐惧更进一步，慢慢地，德妃会由恐惧转化为未来的野心，一颗奇异的种子已经发芽，事情正按着预定的方向发展，并且越来越顺利，未来的路也会如此，阳乐对此充满信心。

　　阳乐走出桐嘉苑，心情大佳，便领着檀儿沿着太液池闲逛。此时，已将近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几缕和煦的阳光斜射在草地和树上，将嫩绿的叶子照得发亮。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不禁觉得暖洋洋的。阳乐也起了一些倦意，她在太液池边找了一块石头斜倚在石头上，眯着眼睛，享受这迷人的午后。
　　忽然，一个紫色的影子从不远处皇帝的寝宫仪兴殿走出，阳乐看着身影有些熟悉，向前凑近了两步，只见那个人脚步沉重、面露难色，阳乐微一想，已明白了原因。
　　阳乐叫了檀儿，吩咐道：“去请悄悄地请刘仁清大人到这儿。”
　　檀儿领命离去，阳乐整了整仪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说辞，等待刘仁清的到来。
　　不一会，檀儿领着刘仁清到来，两人互施了礼，阳乐含笑道：“劳动大人了，恭喜大人升迁，不过看大人的脸色似乎不佳，不知所为何事？”
　　刘仁清疑迟了一下，欲言又止，阳乐又道：“本来，以阳乐的身份是不宜关心朝政的，但阳乐猜测此事应与德妃娘娘有关，阳乐的猜想不知是否正确？”
　　“不错。”刘仁清点了点头，又感叹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郡主呀！”
　　阳乐听了，忽然凝视住刘仁清，半响才缓缓地问道：“大人可知阳乐姓什么？”不待刘仁清答话，阳乐凝重地一字一字地道：“阳乐是皇族，身上流的是太祖雄视天下的血液，作为太祖皇帝的子孙，阳乐有义务为延续我大周尽绵薄之力，阳乐不愿作一个无所事事碌碌无为的皇族，这样的人不配称作太祖的子孙。”
　　刘仁清听后心中猛得一震，事实上自那天阳乐郡主夜探刘府之后，阳乐郡主就像一团迷雾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一直在琢磨阳乐郡主的一言一行。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可以认定阳乐郡主是德妃的人，但以她的才智、胆识、气魄，以及她独特的魅力，刘仁清自己实在不相信她会如此，而现在他感觉阳乐郡主已经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答案，那就是责任。作为伟大的太祖皇帝的后裔，阳乐郡主只是不想像别的皇族一样坐享其成，她想无愧于她的身份。
　　这时，阳乐的声音又想起了，她舒缓了语气，问道：“大人是否是与陛下在追究陷害齐家一案上起了争执？”
　　刘仁清并没有再惊讶了，他只是看着阳乐点了点头。
　　“大人想没想过陛下的处境？”阳乐接着问道。
　　刘仁清听后默然，他知道当今的局势宋家是朝堂上最大的一股势力，皇后之弟宋诏任尚书省右仆射②，其实就是丞相。宋诏长子宋柯、三子宋桦及四子宋枫均已经入部学习，其中四子宋枫最为干练，已生至民部③郎中。不仅如此，宋家累代为官，门生故吏遍天下，加之宋柯的苦心经营，宋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可小视，刚被免职的前吏部尚书霍东其、侍郎田英就是宋氏势力中的一员，动宋家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刘仁清仍有不甘，在他心中浩然正气永存心间。想当年刘仁清殿试时文笔并非突出，但皇帝却从他的文章中看出一身正气，所以破格选中，之后又多加提拔。
　　阳乐看出了刘仁清心中的疑惑，她对刘仁清道：“并非不报，时辰未到。大人若坚持己见，只怕会动摇社稷。坚持原则是对的，但此时坚持就是任性而为。阳乐希望大人权衡利弊，在做决断。”说完，又一施礼，道：“请大人好好琢磨一下。”便飘然远逝。

　　注:
　　①人彘：吕后所创制的酷刑，用来对付情敌戚夫人。去其手足、剃尽眉发、熏聋耳朵、拔去舌头、剜下双目，然后丢弃在厕所中任其痛苦死去。
　　②尚书省右仆射：尚书省是执行机构，统管全国的各项政务，职权范围很广，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长官为尚书令，下设左右仆射各1人为其副。尚书令常不授人，而以其次官左右仆射代行其职，行宰相之职。
　　③民部：即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