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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不同在水月镜中看到的凄惨景象,我们所到达的都城繁华热闹,车水马龙,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摆摊的卖力地吆喝,杂耍的玩命地表演,青楼的姑娘们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门口甩着帕子热情地迎客。
      我和君陌皆都是来过凡界的,对这样的场面并不稀奇。倒是在青丘老家待久了的月袂和从未离开过仙界的陵珂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花花世界分外的好奇和着迷。连月袂那么老的姑娘,也东跑跑西转转,两眼放光的瞅,拿着夜明珠就要跟人家换小糖人,幸亏我眼疾手快,将夜明珠宝贝似地揣在怀里,从兜里摸出几文钱递给了老板。
      陵珂除了自己的青渊剑是什么都没有带,又怕走丢,只能眼巴巴地跟在我后头。只是这小鬼也不省心,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瞧见什么没见过的玩意统统都要了。我原是不许他这样放纵的去买,君陌倒是大方,要什么给什么,也忒豪气了。我说钱不是钱?君陌无所谓地答道:“咱们有的是钱,不差给他买些小玩意。”
      说罢,又细心地问我道:“你一路走来都没怎么说话,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只觉得驾了一路云早已是身心疲惫,懒得说话,只恹恹地应了句:“并没有。”
      月袂这时正欢喜地抱着一堆玩意朝我奔来,扬起一个白狐狸面具兴冲冲地对我说道:“阿矣阿矣,你看看这像不像我?”
      那神情,好似见着了许久未见的爹娘。
      我接过面具蒙在脸上,笑嘻嘻地凑到毫无防备的君陌身边,嗷呜一声,装作要吃他的模样。
      君陌往后连退了几步,我见他越躲越是不依不挠,等凑到他眼前时,他忽然攥住我的手腕,盯着我的双眸楞了好一会。
      两人对视的距离如此之近,恍然让我想起在忘忧楼调戏我的青衣小仙君来。我这喝多了浮生酒的脑子刚到神界不久便已心宽地把这事给忘了,今个儿瞅着他的眼睛才想起来他与那青衣小仙君竟有些相像。这眼神是最骗不得人的,纵是那时我蒙住了脸,可他若是那小仙君,定是能记住我眼睛的。我这记性实在是想不起那仙君到底长什么样,又与我到底说了哪些话,只清楚地记得他待我轻浮,实在是无礼。历劫之事若是暴露,我神力尽散的消息也怕是传遍九州了,我怕君陌发现,慌忙推开他,将面具扔给了月袂,心虚地咬了一口山楂果。
      好在君陌并没有追问,我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若是被人发现我曾在人界呆了六千三百年,且还不顾身份地喜欢上了一位男子,仙界那些老头们定要唠叨死我。且我没了神力,如同废神般,天下百姓没有庇佑的信仰,难免会不安。
      然而君陌只是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径直向前走去了。
      我赶忙拉着陵珂快步跟上,月袂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小泥人,也追了过来。

      我见君陌在一家客栈停住了脚步,抱着胳膊立在酒旗下等着我们赶来,面色微冷,微抿着双唇,眉眼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店老板见我们几个负着剑,气质出尘,像是修仙之人,忙乐呵着赶来招呼道:“几位大侠,是要打尖儿还是要住店?”
      “这几日我们就住在这里,还请老板您多多招待。”君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店老板的手心,那店老板笑的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忙将银子塞到袖中,连下巴壳子都快要贴到地板了,奉承地答道:“自然自然,客官上面请,我给客官找最好的客房。”
      君陌又看向我道:“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再上去?”
      月袂和陵珂对表示君陌只问我不问他们这一点表示不服,齐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们?”
      这两人自落地后就没停过嘴,说这话时,嘴里还在啃着肉包子。我头一次见月袂玩得这么疯,她要什么也都随她去了。这店老板见月袂和陵珂这般,寻思着我们应是第一次来景州城,好心提醒我们道:“各位大侠,今个儿是上元节,晚上咱们城里有一年一度的灯会,各位大侠若是无事,可以去看看热闹。”
      我们几个除了君陌听见这消息皆都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觉得甚是有趣,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灯会了。君陌那厮原是说没心情,但又不放心我与陵珂,便在我的强拉硬扯下,勉强出了门。
      上元节的夜晚灯火如昼,一望不到尽头的街道,绵延的灯火汇成了昏黄幽寂的河流,街上人声鼎沸,好似白天般一样热闹。暗黑的天幕中,朵朵烟花唯美的绽放,极尽最美的年华,只是一瞬,便残忍地从空中倾泻而下,落在寒意刺骨的江水里。明月当空,清冷地光辉洒满枝头,我闻着此处香火味甚浓,欲看看是哪个仙君的庙宇,君陌道,这里面供奉的是月老,人们把它称之为红庙,而我面前这棵粗壮高大,枝丫上绑着许多红绸条的古树被称之为红树,是善男信女们来求姻缘的。
      没想到月老还挺尽责,我的确是见着过他将一道道红绸条上的心愿誊写在姻缘簿上,再细细卜算,瞧是否登对有缘。我跃上这棵红树,想着给月老写个什么留个纪念,君陌在底下仰头叮嘱我道:“你小心些,别摔着了。”
      我借着月光看这些善男信女的字,皆是两情相悦人所写,许下的也大多都是山盟海誓。只有一条红绸条,瞧着不似是庙里求来的,布料柔软,绑在朝着树心枝丫的最高处,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拿到手里。摊开一看,上面啥字也没有,我正欲再踮脚绑回去,却发现这红绸条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灵力的淡淡荧光,应是日子久了,灵力消失的差不多,所以字瞧得不是很清楚。
      那绸条上面一字一句认真地写着:“昆仑弟子白玖,无欲无求,愿以一世姻缘,终身不嫁,换常伴君陌师兄左右。”
      我低头看君陌那厮正绕着这棵红树走来走去,想是不知道这回事。想来这白玖也是痴情,仙门寂寞,她生得如此清丽,定是有不少好男儿喜欢的,别人求姻缘,她却求个终身不嫁,可见用情至深。
      我在树上蹲得腿麻了,指点江山似地冲底下的君陌招呼道:“你让开些,我要下来了。”
      君陌老老实实地给我腾了个地。
      我将红绸条揣在兜里,闭着眼纵身一跃,啪,得了,又摔了个狗啃泥在君陌面前。
      君陌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我笑到快要岔气:“你不是自诩身轻如燕,来去自如的么?”
      他一见我出丑,只先想着怎么幸灾乐祸,也不晓得扶我一把,亏得他还是威风凛凛的仙界大将军。
      我轻哼一声,扶着地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心疼自己从高处摔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摔没摔出个好歹来,毕竟到今天我都还不晓得,我在昆仑吐得那几口血算是怎么回事。
      “听说江边可以放灯,你要不要去看看?”君陌饶有兴致地问我道。
      我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的,想起那红绸条,又顺便问他:“你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是从前来过?”
      此话纯属废话,我见他眸中染上深沉的郁色,知道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没想到君陌那厮闷了一会后,倒自己开口答道:“我还是掌门弟子时,曾率领底下的弟子来过这里降服一只虎妖,玖玖也随行在其内。”
      他扬头望着这棵高大的红树,万千红绸在风中飘扬,他有些怅然若失的说道:“这里面还有根红绸,是我和玖玖一同绑上去的,那时她还小,我问她求得什么愿,她还不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应该寻不到了。”
      我从兜里神奇地掏出一条破旧的红绸来,递给他道:“可是这条?”
      君陌拿过来细细一看,确认红绸中是白玖的字迹无疑。可我见他神色如常,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那红绸攥在手心,一路上都是沉默着的,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盏盏河灯漂浮在水面之上,江水中的月影婆娑,远处似有夹杂着离人愁绪箫声传来。君陌捧起一盏河灯,虔诚地点亮了灯蕊,烛火朦胧,映着他清俊的侧颜。他忽然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红绸扔入火光之中,不等我阻拦,便推着河灯往江心去了。
      那河灯晃晃悠悠地飘荡,烛影越来越远,最终混在诸多河灯中,分辨不出。我起身大骂他是个疯子,君陌只淡淡地看我一眼,悠然道:“故人已逝,旧物只能徒增伤感罢了。”
      他忽而起身,携着清冷的月光,沐着漫天星辰下的晚风,缓缓朝我走来。他抬起手将我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耐心地用洁白不染纤尘的仙袍替我擦去我摔倒时蹭在脸上的泥巴,轻启朱唇,声如温玉,沉吟道:“如今天下动荡不堪,你我都不该为这些事情分心太多。”
      我躲开他往后轻退了两步,并不看向他的眼睛,不知所措。
      我只是在想,如果玖玖知道她虔诚的祈求被烛火吞噬的只剩灰烬,落入冰冷的江水中,再也寻不着踪迹,是会如何的心伤。
      她喜欢得卑微到尘埃里,然而他却只道天下苍生,不辱使命。
      爱一个人,真叫人心酸。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一片大的没有边际的莲花湖,微风拂来,舒悦了身心,朵朵白莲不动声色的摇曳着。莲花池后是连绵着的苍翠欲滴的山峦,投影在湖内,时而泛起阵阵涟漪,仿佛震碎了青黛色的群山。
      一叶孤舟飘荡在荷花池内,一女子身着月白色的霓裳,手中捧着一本不知什么名字的古书。背后站着一位飘凡出尘的男子,身着白色长衫,背后配着青色的长剑,白色的剑穗缓缓垂下。一阵风拂过,洒在水中的日光闪着金色,湖中莲花随风摇摆着身姿。
      女子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书,伸出手去戏水。飞溅的水珠溅了那男子一身,那男子也不生气,而是同样笑着撩起水花去戏弄那女子。
      一时间,偌大的山谷里欢声笑语不断。
      等到夕阳渐渐退下山头,将银白色的湖水染得血红。穿着月白色霓裳的女子静静靠在男子肩头,微微笑道,有你真好。
      梦突然像水墨画那般没了颜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我缓然睁开双眼,熟悉着周围的一切,直到瞥见在我身侧熟睡的月袂,才恍然想起这不是我的上弦宫,而是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客栈里。晨光熹微,已隐约能听见闹市商贩交谈的声音,我再无睡意,起身换了件衣裳,拿清水拍了拍脸,床上的月袂似乎被我的动静声吵醒,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又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我用指甲弹了点水珠蹦到她脖颈上,月袂哎呦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狐狸眼乌溜溜地望着前方放空。我扬起手在她面上晃了两晃,月袂一把攥住,将我手腕一转,快要拧到脱臼。她堵住我嗷呜叫的嘴,掀开被子白了我一眼道:“大清早的也不叫人安生。”
      她今日着了件如意罗烟裙,一改往日素衣白练的装束,额心是三瓣桃花状淡金花钿,颜色浅的快要看不出来。自发中处的青丝绾起,垂在两鬓双侧,还有两股长发则呈随意地垂在肩前倾泻到腰际,后发倾数编起,垂到腰间,隐匿在纤白如玉的脖颈后,尾部用一根碧玉簪来固定。垂在两鬓双侧的发髻则一边缀了点血珊瑚珠,腰间依旧绑着她不离身的好武器九天白练。
      因月袂总是一副素衣白练的打扮,今日这般着装,确实令我眼前一亮。她若是不开口,瞧着模样倒挺像温婉的江南女子,清雅透彻,明眸如水。
      月袂对着镜子给一边给自己描眉一边感叹道:“平日里为仙神二界烦忧,又有你这个小上神要伺候,总没心思好好捯饬自己。若不是到了人界,我都快忘了自己是青丘九尾狐了。”
      这话听着颇为心酸,青丘狐族的女子视美如命,不惜偷习禁术以保自己的青春容颜。因月袂自小就居于神界,得道成仙的也早,这容貌依旧是二十出头女子的模样,并不需要刻意的去保养。叫青丘小辈们都艳羡的很。她应怕我学得个狐狸样,只要我穿着端庄大方些,从不给我使什么人间的胭脂水粉,连累得自己也是甚少打扮,就连珠钗耳坠,也很是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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