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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阙仙灵(二) ...

  •   阙氏二人远走京城,半月有余才把剩下的事清理好。
      阙汀在阙清面前蹦哒一天,疯也疯了求也求了,誓死要回凤仙城,却被二哥捆在身上生生押回了阙宫。
      不为别的,阙清说他在凤仙城已经臭名昭著了,都在传有个叫“白汀”外来公子,年岁不大,衣冠禽兽道貌岸然,长此以往,身份暴露后非要卖了整个阙宫。
      于是他日日逗鸟,接连一个月,阙宫仙山上的仙鸟被阙汀逗得半死不活,个个耷拉着脑袋,他也赖在床上半死不活了。
      宫主摸着他的额头却查不出病在哪:“怎么了这是?我儿出去一趟被灌了什么药了?”
      他二哥在旁边打马虎眼:“三弟第一次独自办差事,道阻且艰,累得不轻。”
      母上走后阙汀握着二哥的手,眼神迷离,感动中带着期盼,期盼中带着恳求,阙清一脸“你又来”的表情,无情甩开。
      已是两月有余,阙清每日都将他从榻上拎起来数落,这日再也看不得他那颓废的样子,解下腰牌摔在他枕上。
      “你整天蓬头垢面像什么样子,好歹是个清秀公子哥,那发丝油得都能溜肥肠了。你若不甘心,我便给你这个机会,要么你就忘了那姑娘,要么你便飞去凤仙城把她娶来。”
      阙汀被他一震竟抽搐着坐起来,立刻满脸无赖。
      “别,别往脸上摔啊。我去,嘿嘿可是,母上……”
      “你若娶得来,母上那边我来说。”
      阙汀一把抱住二哥,感动得涕泗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出发前用茉莉花泡了个澡,打扮得光鲜靓丽,摘了阙宫仙山上开得最好的一种叫“子持年华”的花,飞去了凤仙城。
      不到两日便到了,阙汀在百花楼又是一阵捯饬,才捧着花站在江府门前。
      小丫鬟开门并未请他进门,见是他来,便抱出了女婴与阙汀在门口一聚。
      阙汀抱着娃娃逗得开心,一别三月,女娃娃胖了不少。
      “白公子,我家小姐已不在江府了,小姐只交代奴婢,若公子叩门,便带孩子给公子看一眼。”
      阙汀一路轻功飞来,本就气短,听到这话差点把手里的娃娃扔了,一时咳嗽得喘不上气。他咳得脸色通红,那丫鬟忙抱了孩子,关上了大门。
      待他再砸门时,街巷瞩目者数十,江府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长街平日里热闹,不知如今为何如此凄清……
      要说之前是颓废萎靡,而今阙汀再回阙宫仙山,便是一蹶不振。
      阙清问他:“人没带回来?”
      他嗯了一声。
      阙清又问:“那姑娘看不上你?”
      他嗯了一声,又使劲地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缘由。
      阙汀想不通,鱼灵若对他无情,为何那日抱着娃娃追到了城外树林,为何特意安排丫鬟将娃娃抱给他看?倘若有情,又为何安排丫鬟搪塞他,连去处都不告诉他……
      究竟这情、这女子,是怎么也看不穿、怜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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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汀日日在房间里趴着,连饭都很少吃,二哥亲自照顾他,下令不许其他下人来叨扰,那房间的气氛诡异,似乎再没别人进出。
      那日阙清在藤椅上看书,一小厮闯进来有要事报告,他支棱着耳朵可劲听着。
      “二少主,密册上这些官宦大臣下月初就要将女儿送进燕宫了,宫主让您准备着鱼目混珠。”
      阙汀心里一激灵,他隐约记得那上面有一家,姓鱼!
      原来那密册是探子记录新秀出身的,早前夹在大臣的镖车里,竟被山贼劫到清谷中,想来母上命他去偷密册,就是为了在同行的女子中安插细作……
      阙汀在房中徘徊,可算理清了这层关系,多年来阙宫一直做着朝廷的买卖,他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鱼灵会被送进宫去,阙清是知道的!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阙汀决定逃跑。
      第二夜他便偷了阙清的腰牌,扮成阙清的模样,混出了那座“鸟笼”。
      京城夜间不似凤仙城静谧,好似繁华的街头缺少了一种空气中的香甜,可他心口还是甜蜜的。
      阙汀这次出门手头拘谨,白天打听鱼府情况,入夜便睡在城边的草地上。两天终于有了结果。
      阙汀没钱买胭脂补品,却也不能失了礼数,他到草堆里寻遍了萤火虫裹在包裹里,飞檐走壁,踩着鱼府青瓦,倒挂在鱼灵窗帷下。
      “鱼灵?你在吗?”
      他小心翼翼唤着她的名字,鱼灵一开窗,一张俊俏的脸,一袋萤火虫。
      二人对视,一个恍恍惚惚摸不清头脑,一个装傻充愣天地颠倒。他笑得都对眼了,鱼灵摸了摸他脸颊上一片片的红疹和蚊子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去掩了门,将阙汀拽了进来。
      窗帷合上,月华映在窗花上,阁中疏影彤彤,尽是他身上飘散的青草味道。一时无言,阙汀心中十分欢喜,便提了袋子到她面前。
      “这次没有胭脂燕窝,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罢他将烛火吹灭,昏暗中萤火之光肆意灵动,仿佛舔在鱼灵的鼻尖。
      她眼中的欢喜却默了一半:“白汀公子不该来的。”
      阙汀手一颤,那袋子从竹棍上脱落,掉在了地上。
      “许你抱着娃娃躲到林中偷看我,我只能看看她却不能看看你吗?”他有些委屈又觉得可怖,倘若她没听到他喜欢他、倘若她听到了却不领情……
      “百花楼已经为你挽回了声誉,当日竟是我听风就是雨,误会你。城外林中,鱼灵欠你一句抱歉的话。”
      阙汀低头笑笑,若千里来寻她,哪怕听句抱歉的话,日日不说破那句“我喜欢”,也是开心的,聊胜于无。
      “我们有的是机会说,你若肯,我明日还来。”他开了窗子,翻身而下。阙汀抬头望着那扇窗,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鱼灵是否也望着他。
      他转身走了,那窗子里飘出繁多萤火虫,宛如烟花消失在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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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多日,他夜夜去鱼灵窗前倒挂,与京城蝙蝠为伍。哪家人夜晚休息早,哪家人体虚常起夜,又有哪家人半夜牛郎织女私相会,他蹲在房檐看得一清二楚。
      在阙宫仙山外,他这般半夜偷进女子闺房,便要毁了那姑娘清誉,鱼灵却也没跟他提过。
      “鱼灵,我来蹭茶了。”
      他一个跟头进来,递上一片叶子。
      “这种叶子我常用来吹曲,夜深了,改日你可以试试。”
      阙汀嬉笑着坐下喝茶,那叶子便是今日的礼物,盘缠用尽已三日,不来蹭吃蹭喝,便真要饿死在京城了。
      “好。”鱼灵笑靥如画,眸子里依然清明,只是近来眼眶中总有些血丝,人也蔫蔫的,他都看在眼里。
      阙汀挠了挠脸颊又挠了挠手臂,不自在得连鱼灵都感觉到了。
      “你怎么了?”
      他咯咯笑着,停下手忍着不挠,却从脖颈白衣中蔓延出一片红色连到脸颊。
      “没事,我乍痱子。”
      鱼灵牵过他的手臂,翻开袖口,那红色在他白皙肌肤上爬行,触目惊心。
      “呀,白汀,你出疹了?这不是一日了吧?”
      他一脸尴尬,只小声嘀咕“没有没有”。难不成他告诉鱼灵他没钱,只得在城外草地上睡了半月?这夏日炎炎他只粗略得洗了一回澡?
      鱼灵理好他的袖口,那眼眸哀怨又无助地望着他,分明有雾水在里面打转,嘴也撇得快接上下巴了。
      阙汀呆呆愣住,只愿那眼泪别掉下来,却一个猝不及防,湿了他一袖子。
      “白汀。”鱼灵瞧着他,吸了吸鼻子,“你回家去吧。”
      他心中一阵苦楚,强忍了鼻子和眼眶的酸涩,咧嘴笑笑。这回该他哭鼻子了。
      阙汀喝尽了那一盏茶,开窗便逃了出去。
      还有五天,他想。
      京城的夜没有繁星与花香,只有数不尽的蚊虫。阙汀躺在青草间,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手上可劲瘙痒,躺了大半夜,脑中尽是鱼灵那微红的眼眶。
      第二日一觉醒来,他便“偶遇”了阙清。
      街市上阙清远远望见他,他倒吸一口气转身就跑,没出两条巷子就被逮住。
      “轻、轻点儿,疼……”
      二哥只叹口气,微嗔道:“我带你吃东西去。”
      说罢便将阙汀带到一座酒楼,开了上好的客房,里面坐着阙宫宫主。他看得出,母上面色凝重,实为他而来。
      阙清与他叫了一声“母上”,便将他丢进了浴缸中。不一会儿,里面唱起了歌。
      各类小菜上桌,阙汀瞪圆了眼,扑上去一顿乱抓,即使二哥用筷子打他,握着肉的手也松不得了。
      “瞧你那德行。”
      什么叫保暖思□□?就是沐浴果腹后,阙清问他:“你还去鱼府吗?”他想都没想:“去。”
      阙宫宫主的脸色立马青了。
      “你够了!”阙清看一眼母上,面色晦暗已怒火中烧,就不得不自己开弓,“你以为你知道她要入燕宫,她却不知你来自阙宫?”
      单这一句话,阙汀愣了,支支吾吾回应着“白汀”二字。
      “白汀?你的披风呢?上面的金雀纹理昭然若揭,她作为官宦家的女儿,怎么会不知世间有座阙宫仙山?你知不知道,阙宫外,朝廷嘴里,阙宫是邪教密派,你二人天差地别,她怎会与你同道?”
      阙汀的眼睛里,仿佛刺入了一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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