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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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听在白衣公子耳里，分明一个“明”字。但耳边紫衣的声音却抢先惊跳了起来，盖过了他口里的第二个字眼。
“公子！奇了！奇了！又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
青年连说了两个“奇了”，双眼瞪了奇大，手抓了身边公子的衣袖，激动惊异之情溢于言表。
他没有在意少年已经黑下来的脸，也没有在意欧阳少恭迷惑失神的神情，一跃跃到了欧阳少恭身前，探了头仔仔细细将欧阳少恭的脸上下端详了个通彻，又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家的公子，双眼愈大。
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先生，除却比自己公子更健康、更温和、眉眼更成熟更诱人，眉心少了一点朱砂红痣外，其余一切竟皆一模一样。
他分明就是自己家公子再长大些的模样。
青年看着这两张极为相似的容貌，扶额叹道：“掌门原先就说公子同他一位故人长相一模一样，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你——要说我家公子的样貌也是绝世难寻的好模样，怎么会这般容易总同他人相同了去？”
几番话后欧阳少恭已然清醒冷静过来，明白了眼前之人并非自己所念之人，但听青年后半言语，心上又是疑惑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贵派掌门人是哪位前辈？”
青年剃眉得意一笑，开口说：“说出来你不要害怕，我们正是——”
“紫冥。”自青年开口起，白衣少年便一直绷脸不语，此刻终于忍无可忍轻声一咳，手指无声无息一番，正扣在了青年紧临着他的腕子上。
青年当即闭嘴不敢再言。
这几下动作都未逃过欧阳少恭的眼睛，他知道这其中必含要事，眸色微沉，心念几闪，再抬起时已又作一派春风柔和，人蓄无害。
他看到少年也又抬起眼睛望向了自己，他的目光平静深邃，像最深的潭水，映的清万物的模样，万物却探不出他的深浅。
他静静问了一句：“敢问先生，可是认得在下？”
少年听见了面前人说的第一个字，“明”。第二字虽被紫冥的话盖去了，但他依旧从微弱的口型里辨出了是一个“日”字。
明日。
面前的人在唤自己“明日”。
他隐约发现这个人时是在他从楼上走出听自己奏琴的时候。他奏琴间意外觉到空气中蓦然多出了一缕同他神思相和的奇怪气息，之后这气息又出手挡去了自己头上的剑气，更教他盼望一见。
而在自己转过脸去望清他容貌的一刹，饶他两世为人，也不由惊愣了一瞬。
世上竟果真会有一模一样之人。
师父曾同他说过他同师父的一位故人长相一模一样，但他终究并未亲眼见过，如今真见到了一个“一模一样”之人，心里竟不仅仅是惊讶，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之感。
现在这人又唤了自己“明日”。
跟随师父之前，两生两世，他的名字一直便是“欧阳明日”。师父说他上世体内被人渡有仙气，所以再生一世，他并未完全忘记自己的上世，仍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但自他七岁拜入师父门下，世上便再无“欧阳明日”了。
而眼前的陌生人却知晓他的名字。从对方看到自己一刹那的眼神里，欧阳明日可以肯定他认得自己。
或者是这世上还存在第三个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他们甚至还拥有着相同的名字。
“在下确实有位朋友同公子样貌相似，不过年岁却差了许多。适才一见情急失态，还望公子见谅。”欧阳少恭第一眼望去欧阳明日时的确吃惊，形态尽失，但冷静一观，却发觉眼前人不但年纪比心念之人小出太多，看向他的眼神也是绝对的陌生疏离，便知的确是认错人了。
因为明日看向自己的眼神绝对不会是如此的冷漠。
但他也着实惊异二人容貌的相似。明日眉心间有一点朱砂，他原以为那点朱砂红痣是世无其二的。今日如若不是他深知明日没有亲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人同他没有半丝血缘上的关系。
欧阳明日听此眸色一闪，心道一句果然，张口继续问道：“他也叫做’明日’？”
欧阳少恭闻此一愣，知道是自己刚才心急失态下对着他脱口喊出了明日的名字，但他又听到这公子话里的一个“也”字，难道面前少年也叫“明日”不成？天下如何会有这般神奇巧合？
心里百念闪过，尽管疑惑万千，欧阳少恭面色依旧平和温润，微微一笑点头道：“的确，他的确叫做’明日’。”又抿唇踌躇问出一句说：“不知公子——”
他话未问完，一边沉默了许久的紫冥终于又忍不住开口抢先惊叹了一句，“真是愈发奇了！我家公子也叫’明日’！”他一听说又有一个人同公子长相相同，心里早就再度惊异不能控制，现在又听见名字也相同，嘴里的一堆话再不说出怕会憋的他直接闷死过去。
欧阳少恭闻此暗惊，向欧阳明日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欧阳明日最不喜紫冥随意张口乱说，心里不悦，双指轻动，狠点紫冥右手合谷穴，紫冥吃痛，紧咬了下唇才稍作缓解，暗暗捂手委屈见到公子声色不动，稳若泰山，依旧一副不辨喜怒的冷漠模样。
两番悄无声息的动作表情全然落入了欧阳少恭眼里，他竟忽然觉得眼前冷冰冰的少年可爱有趣的很。
相由心生，他的眼睛也随着嘴角微笑了起来。
欧阳明日不太明白他忽然微笑的含义。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紫冥刚才说的话。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在下姓欧阳，名作’明日’。”他此番下山一直以原名同人交道。他告诉了欧阳少恭他的名字，表明他愿意同他打交道。
“那便又要有’一奇’了。”欧阳少恭听罢朝依旧委屈着的紫冥微微一笑。今日见到这少年后他遇到的奇事已然多到让他倦于惊讶，只能微笑。他这一笑笑的三分温恳，三分俊逸，三分风流，还有最后一分不羁仙意，直看的紫冥双颊一热，手上的痛楚也给丢去九霄云外了。
欧阳少恭朝欧阳明日躬身一礼，道：“愧攀同宗，在下也姓欧阳，名作’少恭’。”
“少恭？少宫，’少宫’乃是琴第六弦名，所谓’六弦文声主少宫’，文星柔以应刚，少恭举态温润，翩翩儒雅，果真人如其名。”欧阳明日念了几遍欧阳少恭的名字，见他温文雅致，举手投足间内敛大气，分寸得当，言谈不俗，适时知止，知其绝非池中之物，不能小觑。又念起适才奏琴时他体内那股隐约的相合气息，忍不住继续赞叹道：“不愧是能识我琴音之人。明日行遍九州，还未遇一人可识我音律。”
欧阳少恭见他言辞恳切，不似客套，心里略为感动。又见他年纪虽小，却心机深沉，功夫难测，气度非凡，难免心有忌惮，一言一行更加小心。现在又猛然听闻他提起音律一事，当即微微一怔，思忖间却听到那少年轻轻一笑。
欧阳明日将他表情看在眼里，轻轻一笑道：“先生虽只是在楼上听明日奏琴，但明日可以感受到先生识我音韵。高山流水，知音难寻，明日遇先生，实乃人生大幸。”
原来自己在楼上听琴时便已被发现了么？
欧阳少恭看向少年，望见他笑容清冷，双眸雪亮，叫他背后莫名一凉。
“明日更还要感谢先生方才的救命之恩。”刚刚那一剑来的虽突然，但欧阳明日其实早有所觉，即便欧阳少恭不出手他也不会被伤半分。但他仍然还是感激的，他这般道谢，一部分也正是为了心中的这寸感激。
道谢的另一部分，就是为了要紫冥不要误会欧阳少恭。紫冥听闻欧阳少恭一早潜伏在楼上似是对他生了些别扭，但紫冥最看重欧阳明日，所以他听到刚刚那一剑是欧阳少恭救了自己，便也会对他感激了。紫冥同他如影随形，他想要结交欧阳少恭，首先是不能让紫冥有了误会。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想要欧阳少恭明白，他的一言一行他全部可以知晓。不管是躲在楼上静静听琴，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极巧一剑，欧阳明日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他对欧阳少恭一无所知，犹存戒备，若想结交，首先要以此一试。欧阳少恭若真为正人君子，当无所畏惧；若为虚伪小人，必会就此吓退。
一句话三重心思，欧阳明日心机之深果真是其两世累加之极尽经验。
欧阳少恭焉能不知。
他虽无欧阳明日两世经验，但一世近三十年江湖沉浮人情冷暖，已是有了超乎年龄的处事心计。他自是明白欧阳明日的最后一重心思，听罢即刻微笑躬身道：“公子也道知音难觅，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适才相知者遇难岂有不救之理？公子天资卓越，磊落光明不妨暗道，少恭情急下迫使拙技，却是献丑了。”他这一番话谦虚得体，面上笑容真切含蓄，人见之如沐春风，无不欢喜。
紫冥看着也是有些喜欢，他手已经不疼了，就开口问了一句：“那欧阳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整个酒楼都被自己包下了，除了偷袭者，按理说不应该再有人会忽然出现了。但这欧阳少恭既不是来偷袭的，又如何会出现在二楼客房呢。欧阳明日也想这个问题，所以并没有再惩罚紫冥。
他只是静静看着欧阳少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