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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   高三比杨晨晨想的要忙碌得多,她再没那么多心思,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和沈翠曼斤斤计较,她开始住在学校。一方面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沈翠曼那张脸,另一方面,蒋沈韩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也不愿意看到那张脸。
      如果高三这年,一直是这样的,杨晨晨在以后回想起来,能记得的,应该也只是彻夜的灯泡和手指头上被笔压下来的印子。

      过了十五,新年算是正式过完,因为假期学生不能及时收心,学校依照往年的规定,要求全部高三学生封闭式学习一周时间,不准回家。
      杨晨晨没有挑剔,收拾了洗漱用品就住进了学校。
      每天早上的振臂高呼、每天的埋头苦读,每天耳提面命的倒计时间,每个晚上的倒床就睡,是每个高三学生要经历的过程。
      杨晨晨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有什么预兆,在连续住在学校的第五天,她半夜,突然从上铺上掉下来,在地上躺了很久才爬起来回去接着睡,她实在是太困了。
      当天晚上不觉得怎么样,第二天同宿舍的说她晚上叫了妈妈,说她掉下来的声音很响亮。

      杨晨晨的痛觉反应一向迟钝,第二天才知道疼,疼得几乎直不起腰,吓坏了老师,要立刻通知她家里人。杨晨晨提前知道杨成钢这周要出差,她又不想让沈翠曼来看她笑话,就勉强忍着告诉老师,她可以自己回家,会让家里人陪着去医院检查。
      后来的很多年,杨晨晨一直懊恼,她为什么要坚持回家,如果她不回家,这一年,她就能和别人一样的度过。

      杨晨晨是走路回家的,时间不早不晚,十一点半。
      现在住的房子是杨成钢和陈舒结婚时候买的,因为杨晨晨不肯换家,所以就算沈翠曼再讨厌,还是要住在这里。
      杨晨晨一手扶着腰,困难地拿钥匙开门。
      有邻居从隔壁房间里出来,是熟悉的阿姨,杨晨晨礼貌叫人,“王阿姨好。”
      “晨晨你在家啊,快去酒店吧,别耽误了时间。”王阿姨笑容满面地说。
      杨晨晨一只脚已经迈进去,不解地问,“去酒店?为什么?”
      “你爸和你沈阿姨结婚,今天中午摆酒席啊,我就说爸再婚,女儿怎么没能不出现,他们还说你学习任务重回不来。”王阿姨拢着肩膀上的围巾,往电梯方向走,“我回来拿手机的,你快点,现在去还能赶上婚礼。”
      王阿姨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已经走出去很远,声音还在,“晨晨,你爸和你妈离婚这么多年了,你就算闹了这么多年还能怎么样,他们还是要结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谁和谁是一家人?谁是她的家人呢?是沈翠曼还是蒋沈韩?
      杨晨晨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她看着屋里的一切,她闹过她发脾气过,以为还是维持着妈妈离开时候的样子,以为这样就能把那个女人的气息不留下,在此之前,她甚至觉得自己做的是成功的,可是现在看,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沙发套的颜色、窗帘的样式、地毯的质地……
      潜移默化中,她已经接受了另外一个女人对她记忆中家的改变。
      这一想法,一旦生成,就变成一种酷刑,凌迟着杨晨晨的神经,每一下的疼痛,在清晰告诉她:你背叛了你的妈妈,你在习惯那个第三者。

      十二点前,杨晨晨赶到了酒店。
      不熟悉的亲友只知道她是杨成钢的女儿,以为她的出现是允诺了父亲的再婚,点评几句:只要功夫深登堂入室是迟早的事情;熟悉的亲友看到杨晨晨的出现,转过头去窃窃私语,评论几言:闹事儿的来了。
      其他人,杨晨晨都看不到,她只看到西装革履、发胶抹得比平时要多的父亲,在看到自己时候,震惊的表情,好像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神情紧张的让旁边的人带杨晨晨离开正厅。
      对啊,她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爸,你不是出差了吗?”笑着,杨晨晨竟然还能笑着。
      杨成钢的表情更尴尬了,“提前结束了。”
      “哦。”杨晨晨环视一圈,她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您是出差三天还是两天,又是用四天还是五天的时间,通知了这么多的亲友们按时参加你的再婚仪式。”说着说着杨晨晨脸上没有笑容,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父亲,一字一针,针针见血,“还是您根本没有出差,只是为了让我这个亲生女儿以为您出差了,这样我就不会回家,不会知道您要结婚了。”
      “晨晨听话,有什么事情,过了今天再说。”杨晨晨的姑姑走上来来扯她,又压低声音提醒她,“很多你爸爸的同事和领导,还有亲戚,别让人看笑话。”
      杨晨晨甩开姑姑的手,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压制,“一个婚姻背叛者和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人都能光明正大的结婚了,我这个亲生女儿来参加婚礼怎么就要小心翼翼的呢。”

      已经有亲友看过来,杨成钢面部表情僵硬,“晨晨你既然知道了,就没必要瞒着你了,我们要结婚了,希望你已经长大,不会再拦着我们。”
      拦着,这是杨成钢对杨晨晨这几年所作所为,做出最合适的总结词。
      “那你说说,我为什要拦着你娶她?”杨晨晨指着脸色刷白的沈翠曼,她知道杨成钢不会回答她的,所以她自问自答,“因为她勾引你,因为你抛弃了我妈,因为你们毁了我的家,因为你们应该被舆论谴责和良心受愧疚。”
      杨成钢脸色铁青,觉得被女儿当众揭穿,脾气按捺不住。
      这时候沈翠曼倒显得沉稳不少,她上前几步,走到杨晨晨跟前,用这些年来最温声细语的一次,“晨晨,这几年我对你爸爸和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是能看到和感受到的。我们的确是对不起你妈妈,可他们已经离婚了,生活总要继续,你不要一直沉浸在过去了。”

      杨晨晨抬头,看着沈翠曼,看着她脸上虚假的笑容和眼底掩饰不掉的厌恶和仇恨。沈翠曼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杨晨晨努力想,她是什么时候也用过这样讨好的声音,和我说过话呢。
      沈翠曼见杨晨晨愣神,她面上一松,唤蒋沈韩,“沈韩,你带晨晨去吃点东西,如果她累了,你送她回去。”

      沈翠曼的手挽上杨成钢的手臂,脸上是得意的笑容,杨成钢呢,明显是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回来了?”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问。
      杨晨晨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脸,如被雷击中,让她瞬间回忆起很多事情,比如沈翠曼刚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
      那不就是沈翠曼瞒着陈舒和杨晨晨,和杨成钢暗度陈仓那段时间,她说话的状态吗。
      那时候杨晨晨觉得这个阿姨长得很漂亮,说话很好听并且很会说话,她很喜欢。后来她才知道,沈翠曼说话时候的得意和炫耀已经那么明显,嘲讽她们母女的愚钝已经那么明显,可她们就是看不出来,只以为这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我真是愚蠢。
      这句陈舒说过的话,又在提醒杨晨晨。
      蒋沈韩当然不知道杨晨晨此时的内心活动,他以为杨晨晨只是不太同意父亲再婚,可也不会再做出什么不适当的行为,他缓了缓语气,“我带你去吃午饭。”

      “你他妈的闭嘴。”厉声,杨晨晨才知道她的嗓门可以这么响亮。
      在众目睽睽下,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杨晨晨用她最后的教养掀翻了三张桌子,骂了超过一百字的脏话,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撕扯沈翠曼的头发和婚纱。
      当沈翠曼脸上高傲的嘲笑再也不见了,杨晨晨乐得哈哈笑,扇了她几个巴掌。
      所有人傻了,所有人震惊了。
      杨晨晨从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是如此的沸腾,在她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的场景终于发生了,她真的如想象中的一样英勇和冲动,她可真高兴啊。
      可有个人一直挡在身前,试图束缚住她的手脚,她气恼,扬手就挠那个人,这是她面对面,很多年后再次这么认真的看蒋沈韩的脸,已经不如过去的清秀而是偏俊朗,在她的指甲从他颧骨到高挺的鼻子尖,划上一道血淋漓的痕迹时,她看到他的眼角跳了一下,看到他黑亮眸子里映着的发疯的自己。

      啪,一巴掌。
      杨晨晨的脸同样火辣辣的,她的手像被残忍一根根拔掉锐利爪子的猛兽,而这么做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无力的垂下手,落在最近的肩膀上,她浑身颤抖。
      陈舒输了,她失去的是丈夫的爱,杨晨晨也输了,她失去了父亲的慈爱。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要多少年才能原谅我们?”杨成钢颤抖着手,指着杨晨晨问她,“如果看不过去,就滚。”
      杨晨晨皮肤像陈舒,平时看着吹弹可破,受不得一点伤,此刻五根手指头明晃晃的在她脸上,触目惊心。
      她转过头,吐字清晰,“想让我原谅你,除非她死。”
      指着的是躺在地上,哭得花了妆的沈翠曼,听到杨晨晨的话,她嚎啕大哭。

      被毁坏的婚礼,杨成钢忙着安抚亲友和几乎昏厥过去的沈翠曼,没有人注意到离开的杨晨晨,她的到来是那么突兀,她的离开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手腕被人用力拉住,几乎是被拽着往前走。
      杨晨晨用尽力气去甩,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她含着腰,想要训斥却成了哀求,“放开我。”
      “你为什么回来了?为什么没在学校?”蒋沈韩放开她的手腕,想要看她的脸,被闪躲开。
      杨晨晨勉强一笑,“毁了你妈的婚礼,不好意思,我不介意他们再办一次,我再砸一次就是了。反正有我在,你妈别想嫁给我爸,她只配做一个第三者。”杨晨晨咬牙切齿,她专捡难听的词说。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挫败,因为他从来不会生气。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蒋沈韩对她的叫嚣毫无表情,反而问。
      “……”杨晨晨像是一枚正呲呲冒着火花的炮竹,被突然扔进了水里,只剩下噗的一声,灭了、息了。
      她转身就走。
      蒋沈韩快走几步,又拽她的手腕,“胃不舒服还是肚子?你又吃凉的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杨晨晨坠着身子往地上坐,她不会让这个人看不起她的原因又多一个。
      两个人正绞着,有人急匆匆地从大厅跑出来,“沈韩你快去看看你妈,她说心口难受,脸色也难看正叫你呢。”
      蒋沈韩几乎是立刻放开杨晨晨的手腕,前一秒还像是契合了一样挣脱不开,下一秒,就能轻易分开。
      蒋沈韩已经跑上台阶,又想起什么跑回来,严肃地叮嘱她,“别乱跑,我很快出来,你在这里等着,我送你去医院。”

      杨晨晨嗤一声笑,她怎么可能等他,等着他笑话她吗?
      我真是愚蠢。
      这句话不止是陈舒对失败婚姻原因的醒悟,也是杨晨晨的觉悟。
      她真是愚蠢。

      小升初,杨成钢说这是重要的一年,说朋友的儿子已经是初中学习成绩很好可以帮晨晨补习功课。杨晨晨记得前一天晚上的矛盾心情,一方面她想成为让父母自豪的女儿,另一方面她十分反感被人教训的感觉。
      见小老师那天,陈舒特意给她穿了件粉色的连衣裙,头发用蝴蝶结的卡子束起来。陈舒再三叮嘱杨晨晨要懂礼貌,因为对方是杨成钢的同学,以后要经常相处的。
      小老师比她想得要高,比她想得要好看,比她想得……要好。
      现在想来,那天的沈翠曼应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先是称赞了杨晨晨的可爱,又夸奖了她的衣服漂亮,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阿姨一样的话语和表情,只是更多了些热情。
      此时看来,那时的热情,也显得别有用心起来。

      四个大人在沙发上聊天,杨晨晨被推到小老师蒋沈韩面前。小小的杨晨晨像个粉嫩嫩的娃娃,她局促地揉着漂亮的裙子,坑坑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她想起来沈翠曼的表情,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傻兮兮又带着讨好的笑,“我的裙子是不是很漂亮!”
      比她大几岁,已经有小大人模样的蒋沈韩,瞥她一眼,总结:傻瓜。
      是啊,她是傻瓜,陈舒也是傻瓜,才会一个劲地创造聚会的机会。陈舒满心欢喜以为给女儿找到了辅导老师,又是差不多的孩子,更何况她和沈翠曼也算处得来。最高兴的数杨晨晨,她每天都在吵嚷嚷着要去蒋家,找她喜欢的蒋哥哥。
      杨晨晨不敢去想,在父亲出轨的路上,她创造了多少次的机会。
      杨晨晨走得很快,满心空凉,那个在心底压制了六年的声音,在这一刻沸腾:这样的家,你为什不走呢,留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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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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