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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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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又飘了几场,冷风也刮了几次,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
这应该是徐锦心这些年过的最冷清的一个年。
在靖王府,即便自己住的竹镶院人再少,到了年底,那也是热热闹闹的,先不说来要打赏的小厮丫头,就是身边跑来跑去的孩子,也是欢声笑语的。
月影寺人本来就少,几次问候,道声新年好,一上午的时间都用不完。
青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来回搓着手哈着气,眼睛朝着大门张望。
“青黎,快进屋吧,你刘辟哥哥应该是不来了。”徐锦心站在门口,抱着小兔子,虽然让青黎进屋,自己眼睛也不断朝着大门口看去。
她住在这里快两个月了,刘辟经常来送东西,卓青就来过那一次,沈君如自己虽然不常来,倒也经常派人来问候。看沈君如平日派人捎来的信件,徐锦心猜着她应该不知道朱桢的事,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被沈君祐带回来的。
王府的信件,徐锦心只收到那一封而已,推算着日子,那信应该是自己出王府后一个半月送出的,十天左右送到她这里,应该会有第二封信。
端儿第一次不在自己身边过年,徐锦心想想都难过,怀里抱着小兔子,心里记挂着王府的几个孩子。那些孩子还那么小,都没有娘亲在身边,金钏一个人照顾得好这几个闹腾的孩子吗?尤其是端儿和雪儿,还那么小,雪儿还不会跑,几个哥哥会不会不小心伤到她呢?
徐锦心倚在门上,两眼放空,她脑海里,是金钏抱着雪儿,昀儿、旻儿、端儿围着她跑的景象……
青黎不明缘由,她一直以为,用不了多久,徐锦心就会被接回沈庄的,但是,到了新年,竟还是没有消息。她不知道此时徐锦心脑海里在想谁,以为她是想着庄主的,作为一个女人,想自己的夫君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吧?
“夫人,刘辟哥哥来了!”
青黎听见了脚步声,一边欣喜若狂的喊给徐锦心,一边往门口走去。
“刘辟哥哥,你来了!是来接夫人回去过年吗?”
徐锦心听见他们的谈话,有些无奈的转身进了屋内。
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怎么可能回到沈庄呢?沈君祐怎么可能接自己回去呢?
“夫人,庄主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进了屋,刘辟有点为难的说道。本来这大过年的,应该是团聚的日子,现在眼前这位夫人,是自己家回不去,夫家回不去,王府更是回不去,还和孩子分别,他虽然是个孤儿,但是沈家人对他就像是对自己家人一样,尤其到了过年,不光有压岁钱拿,还有家里年长人的关心,这种家人的温暖,他想,眼前这个夫人也是极其渴望的吧?说着,把两个大盒子放在桌子上,“本来是鲍大哥要来送的,但是,鲍大嫂刚刚生产,他走不开,所以让我来的。”
“鲍大嫂生了?女儿吗?”徐锦心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回来路上鲍禾一直跟她说这件事,她回来后也没再见过鲍禾,想关心都不知道找谁捎信去。
“嗯,是个丫头,鲍大哥喜欢的不得了。”刘辟笑着回答道。
“那鲍大嫂身体还好吗?”
“鲍大嫂身体好着呢,昨天还拎着鲍大哥领子数落他呢!”刘辟偷笑着说道,好像并不是很惧怕这个领他入门的大哥一样。
“刘辟哥哥,庄主没别的吩咐嘛?”青黎有点失落,她以为终于可以去见识一下沈庄了。
“哦,对了,还有这封信,是…是靖王府派人送来的。”刘辟有点不情愿的把信从盒子里取出来。对于这个复杂的庄主、夫人、王爷的关系,他虽然从来不敢问,但是却能看出来,这位夫人是庄主的心爱之人,不然不会亲自去把她接回来,还安排在这么隐秘的地方,生怕别人找到她。
徐锦心放下怀里的小兔子,赶紧拿过信件。
就像当年给韩王妃写的家书一样,这封信,就像丈夫写给妻子的家书。
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说家里孩子都很平安,然后就是问候她是否过得顺心,让她放心。
当然,太多的话朱桢是不敢说的,他要做的事,是不敢轻言成败的事。
本来也没想过会去沈庄,当然就更不会沮丧,到了晚上,诵经完毕,徐锦心来到院子里,坐在小竹林旁边的石凳上,青黎带着小兔子在寺里和小尼姑玩,这时候院子里就剩徐锦心一人。
天是冷的,只是分外晴朗,天上的星星很多,徐锦心托着下巴,跟着星星眨着眼睛。
桌子上的竹萧是那日卓青留下的,徐锦心拿起来,吹起那段“青竹碎”。
这次的箫声,略显凄凉,不比那日在卓青面前吹时那样轻松。
指法在多年的王府生活中慢慢遗忘,但是第一次完整的吹奏时的场景,彷佛就在面前。
“心儿妹妹,你吹的真好听!”沈君祐笑着跳下寿星椅,把手中的龙凤佩交到徐锦心手里,“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可要好好保存!”
那时候的小孩子,还是十岁顽童,哪知道这就是婆传媳的家传宝,哪知道这就是许诺一生的信物。
泪水湿润着箫声,越发悲凉,站在墙外的人,终于支撑不住,扶助了身边的侍从。
“庄主,为何不进去?”刘辟扶着沈君祐,小声说道,“您几次偷偷的来,都不让夫人知道,夫人又何从感受您的心意呢?”
被扶着的人示意他噤声,好像怕打断了里面的箫声,又怕吹箫的主人会不欢迎不速之客的到来。
那日他让卓青来看她,本是想着让故人陪她多聊聊天,希望徐锦心可以得到一些安慰,不必那么悲凉。但是,当卓青回来,当他发现卓青身上的佩箫不见了。
“卓青,你的箫呢?那不是你心爱之人所心爱之物吗?你不是一直佩戴在身上吗?”沈君祐的问话,明明别有用意。
而卓青并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而是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回道:“自是回到心爱之人身边。”
沈君祐怎么听不出卓青话语里的责备之意。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你一年之前就应该把她接回来!”
只不过是见了一面,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卓青便知道,徐锦心在王府呆的,一点都不好。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心儿,曾经那样像清风吹过竹林般的笑声,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心里藏着悲伤,眼里隐着哀愁的人。
如果当初他知道沈君祐不会把她接回来,继续让她在王府里吃苦,他当时得到徐锦心在王府的消息时,便不会只是给沈君祐送信,他甚至可以直接去把徐锦心带出来,带着她浪迹天涯。
“那是靖王!你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你要锦心一辈子躲藏着生活吗?”沈君祐近似央求的跟卓青说道。
卓青毕竟是跟着沈二爷浪迹江湖了多年,对于这些事,他想的总是那么简单,根本想不到多么长远。
“如果我当年早点回来,必不让你把心儿逼到如此绝境!”
他知道如今带着徐锦心远走高飞已是不可能,除了自责,他已经不能做什么,他恨自己当初不应该一时冲动和沈二爷游历,他恨自己当年没有及时赶回来。
沈君祐和卓青自小一起长大,对于卓青,他再了解不过,生辰宴上,徐锦心为他吹奏“青竹碎”的时候,他看到低头忧伤的卓青,便发现了他对徐锦心的心意。后来,竹萧物归原主,而那个可爱的女孩儿,却从此投入别人的怀抱。
沈君祐知道,如果这天下选择一个人为徐锦心不顾一切,他是比不过卓青的,卓青可以为了徐锦心不计后果的付出,他却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不能遵从内心的选择。
那日之后,他没再见过卓青,鲍禾说卓青跟着商队去了西部,但是沈君祐却担心卓青不是单纯的为了护送物资,所以派了人跟着。果然,快到天都的时候,卓青和商队分开了。
想到这里,沈君祐很是为院墙内的人担忧,如果卓青把徐锦心的孩子偷出来,带到这儿,然后带着徐锦心离开,那,这对于徐锦心,会是一个好的结果吗?
可是森严的靖王府,那是他随意进出的?沈君祐派去的人,是一位功夫了得不在卓青之下的人,他吩咐,如果卓青要进王府夺人,一定要拦下他。
为了徐锦心和她孩子的周全,他不能任由卓青去冒险。
箫声断断续续,终于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女子的哭声。
徐锦心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在王府呆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有这样伤心的哭过,就算韩王妃去世,她也没有这样放声大哭过。
“庄主,您就进去安慰一下夫人吧,她哭的那么伤心。”刘辟劝沈君祐的声音似乎有意提高了一些,但又不敢太大声。
沈君祐无奈的摇摇头,失落的低着头说:“算了,我们走吧!”
沿着墙壁慢慢的挪了几步,听到墙内人自言自语,他怔怔的停了下来。
“君祐哥哥,如果当时心儿不走,你会容得下端儿吗?”